第20章 猫与鼠(一)(第5/6页)

好几个人嘿嘿地笑起来。邹团结插嘴道:“你们平时关系不错,你提醒他一下啊。”

“是啊,其实要是这点事我也不能跟他发这么大的火,”王长斌不耐烦地抓抓头发,“你们不知道,最近这家伙不知道怎么了,变化特别大,每天不是在寝室里发呆,就是玩失踪,课也不去上,好心提醒他几次,他连理都不理我。有一天晚上,大概是后半夜吧,我被尿憋醒了,迷迷糊糊地一睁眼睛,好家伙,他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前,嘴里叨叨咕咕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我当时还纳闷呢,背单词怎么不开灯啊,结果仔细一听,你们猜怎么着?他在念自己的名字!孟凡哲、孟凡哲、孟凡哲,翻来覆去就是这三个字。我当时就吓醒了,寻思他是不是梦游啊,就没敢叫他。”

“后来呢?”有人开口问道。

“他念叨了一阵自己的名字之后,突然就开始揪自己的头发,用脑袋砰砰地撞墙,撞得那叫一个狠。我当时都吓傻了,直到他睡觉了我都没敢动地方,一直挺到天亮。”王长斌的声音里还有一丝颤抖,可见提起当晚的情形他至今还心有余悸,“跟他共处一室太可怕了,就像今天,我跟他说老师点了好几次名他都不在,老师发火了。这神经病居然什么也不说就往外扔我的东西,你冲他喊,他就跟没听见一样。”

屋子里其他的人也听得心惊肉跳,不咸不淡地扯了几句之后就纷纷散去了。

方木回到寝室里,关掉电灯,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好久却睡不着。

孟凡哲在夜里像着了魔似的反复念自己的名字,应该跟他曾经怕点名的心理障碍有关。可是他已经不怕点名了,现在做出这么反常的举动,究竟是为什么呢?

以方木对孟凡哲的了解,他是个个性软弱的人,仅仅凭借他自己,恐怕没那么顺利克服这种心理障碍。他应该找了专业人士做心理治疗,可是突然出现这种反复,难道在治疗中发生了什么事?

方木想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决定第二天找机会和孟凡哲谈谈。

噩梦又如约而至。

燃烧的寝室。死去的人们。面目全非的他。

其实,你跟我是一样的。

方木挣扎着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反应仍然是紧紧抓住枕头下的军刀,等到呼吸渐渐平静下来,他才发现自己的内衣都被汗湿透了。汗水顺着额头淌到脖子上,黏黏的,很不舒服。方木费力地坐起身来,拿着毛巾和香皂,准备到卫生间洗把脸。

走廊里只亮着一盏吸顶灯,光线很暗,可是方木还是一下子就发现了地上的几个暗红的小点。他蹲下身子,用手指在那些红点上抹了一下。红点的表面已经干涸。方木捻捻手指,有些湿黏的感觉,凑到鼻子下闻闻,甜腥的味道。

是血。

方木顿时感到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张皇失措地向四周张望。空荡荡的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扇扇紧闭的门。低头看,前方还有几个血点,一路指向前方的卫生间。

方木慢慢地站起来,踮着脚朝卫生间走去。

有人受伤了?

还是仅仅有人流鼻血?

卫生间那黑洞洞的大门越来越近,方木的心也越跳越快,那怦怦的声音仿佛在走廊里回响,方木甚至觉得,如果卫生间里有人的话,自己的心跳声早就被他听到了。

终于看到了。

在一片漆黑的卫生间里,空气中满是血腥味,有一个人站在水池前,不知在撕扯着什么,黑案中只能看见他的头和肩膀在晃动,口中似乎还有吧唧吧唧的咀嚼声。

方木悄悄地把手伸向电灯开关。

日光灯的镇流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卫生间里亮如白昼。那个人也被吓了一跳,霍然转身。

是孟凡哲。

强烈的灯光从头顶直射下来,孟凡哲眼眶发青,眼睛里黑漆漆的一片,竟然看不到眼白。

他的嘴边一片鲜红,还不时有黏稠的红色液体从嘴角滴落下来,仔细看去,唇边还黏着几撮黄黑相间的毛。

方木心中大骇,和孟凡哲愣愣地对视了几秒钟之后,颤巍巍地问道:

“孟凡哲,你在干什么?”

在那一瞬间,方木可以肯定在孟凡哲的眼睛里有一丝凶狠的表情闪过,但随之就是几乎要漫出眼眶的无助与绝望。

“我……”他突然咧嘴笑了一下,但是那笑容马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眼角和嘴角都耷拉下来,声音里也带了哭腔,“我不知道……”

方木这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拎着什么东西,定睛看去,是一条毛乎乎的,沾满鲜血的动物的腿,看起来,很像是猫腿。他向孟凡哲的身后望去,水池里一片狼藉,血肉、内脏和皮毛乱糟糟地堆在那里,似乎还在冒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