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第4/6页)

“那样吗?”乔治问。

“什么?”

“我说,是那样吗?”埃维伊阿姨拿手的另一件事,是她能让你和她一起叫起来,直叫到把你的血管叫破了。

“如果我错了,我就冲着一只猪微笑,然后吻它一口。”埃维伊阿姨喊着,嘴里发出酸黄瓜的味道。她香烟上的灰落到乔治·米亚拉的今天一早刚干洗过的制服上衣上,他无可奈何地拍了拍灰。

“田鼠都从蔬菜窖里跑出来了!知更鸟回来之前,汤米·尼德奥看见鹿从养殖场出来,磨掉了角上的茸。米亚拉!”

“这样吗,埃维伊?”乔治应付着,看来他得回答一句,他的头已经开始疼了。

“什么?”

“是——这——样——吗——,埃——维——伊——阿——姨——?”乔治咪亚拉大吼着,唾沫星飞溅。

“噢,哎哟!”埃维伊阿姨满意地爆叫着。“昨晚我看见热闪电了,不好的征兆,米亚拉!早热是个坏兆头,今年夏天会有人热死的!会很糟!而且——”

“我要走了,埃维伊阿姨!”乔治嚷着。“我还要给斯特林格·比奥利厄送一封特别函件。”

埃维伊阿姨仰着头,对着天空咯咯地叫着什么,直到她被噎住了。更多的烟灰顺着她便服的前襟滑落下来。她吐掉最后一截烟屁股,那东西落在车道上,在她的老式女人鞋旁闷闷地烧着。那双鞋像炉子一样黑,硬得像女人的胸衣,也很老,老得跟埃维伊阿姨差不多。

“你要给法国人比奥利厄送一封特别函件?喂,我说,他连自己墓碑上的名字都不认识!”

“我得走了,埃维伊阿姨!”乔治匆匆地说道,他开动了汽车。

“那个法国人比奥利厄是个刻板的天生的笨蛋!”埃维伊阿姨大叫着。但她现在只能对着乔治·米亚拉扬起的灰尘嘶叫,他逃了。

她靠着信箱站了一会儿,悻悻地看着那些灰尘。今天没有她的个人信件,这些天都没有,她认识的会写信的人差不多都过世了,她怀疑自己很快也会步他们的后尘。

即将到来的夏天给她一个很坏的预感,让她惊恐不安。她说看见了早早从蔬菜窖里出来的田鼠,说看见了春天天空中的热闪电,但她说不请她感受到的从远方地平线上什么地方传来的那种热——它蹲在那里,像一只骨瘦如柴,但又非常凶猛的野兽,它有一身污秽的毛,一双红色的,郁积着火焰的眼睛;她说不清她的那些梦,酷热,没有一丝遮蔽,口渴难忍;她也说不清这天早上的眼泪,那些泪水充盈了她的眼眶,但是不流出来,就像疯热的八月里的汗,她从风嗅到了一种正在逼近的疯狂。

“乔治·米亚拉,你这老拘屁。”埃维伊阿姨说着,那声音带着一种浓浓的缅因式的振响,像是在预示着一场大灾难,又好像有几分可笑:屁……

她拄着波士顿邮报手杖,开始挪回屋子,这只手杖是市政厅在一次典礼上给她的,只是证明她老了。没什么奇怪的,她想,那该死的证书都快破了。

她佝倭着停下步子,向空中望去,天空依然是春天般的纯净和蜡笔画般的柔和。噢,但是她知道它来了。它酷热,污秽。

去年夏天,当维克的老“美洲豹”赛车左后方的什么地方悲惨地咯咯响起来的时候,乔治推荐他到罗克堡郊外找乔·坎泊。“他做事的方式很有趣。”

乔治告诉他:“他总是这样,告诉你这活要多少钱,然后他就开始干,然后就问你要那么多钱,很有意思,嗯?”他说完就开车走了。

维克站在邮箱前,考虑邮递员的话是不是认真的,他怀疑自己被开了一个晦涩的扬基式的玩笑。

但他最后还是给坎伯去了电话。七月(去年的七月很凉快)的一天,他,多娜,还有泰德,一起开车去了坎伯的修车库。确实很远,维克光问路就在路上停了两次。自那以后,他评始把小镇东边最远的那个地方叫做东橡皮套鞋角。

他把“美洲豹”开进坎伯的前院时,车的后轮已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响了。泰德那时候只有三岁,坐在多娜·特伦顿的腿上,对着她笑:坐爸爸“没有顶的”车旅行让他非常开心,多娜自己也感觉很好。

一个大约八、九岁的男孩站在院子里,他在打一只很旧的棒球,那根球棒看起来更旧。球在空中飞行,打到谷仓的一面墙上(维克想,那就是坎伯先生的修车库吧),又一路滚回来。

“你们好!”男孩说,“您是特伦顿先生吗?”

“是的。”维克说。

“我去找爸爸。”男孩说着进了里屋。

特伦顿一家从车里出来,维克绕到“美洲豹”后面,在环轮子旁边蹲了下来。他还不太确信,可能他还得把车送到波特兰,这儿的情况看来不太让人放心,坎伯的门外甚至连块牌子都没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