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脱壳(第5/8页)

 

“丝绸?是的,偶尔。这——”

 

没容我把话说完,他又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了起来。我好不容易才压下破口大骂的冲动,用一大口黑啤酒浇灭顶在嗓子眼儿的火气,一会儿,非让他给我讲出个子丑寅卯来不可。可是,没等我发问,吉伦突然合上了笔记本,从座位上站起来,俯身对我说道:“我要去看看行刑室。”

 

“看什么?”

 

“核对一些事实。”

 

“可是——”我也立刻站了起来,“你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可能的答案,我看得出来,”我说,“虽然我不知道就凭已有的情况你的答案是怎么得出的。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我必须看了行刑室再说,”他坚定地说,“得不到证实的推断我是不会说的。”

 

这使我想起,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怪人。毕竟我认识他还没多久,而方方面面的人都认为他是一个怪人。不过,这以前我还真没有怀疑过他的精神状态,而且,他坚定的自信强烈地感染了我。

 

因为我太需要破解这个谜团了,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解脱,哪怕是暂时的,面前的这个人似乎就有这种本事。

 

“很好,”我说,“我会带你去监狱。”

 

漆黑的夜幕雨还在下,只是没有了电闪雷鸣,当我把车开过最后一个转弯时,借着车灯已能看到监狱的岗楼以及像抹了一层油似的狱墙。在雨夜的这个时刻,这个地方更显得不近人情,令人绝望——这是我两年典狱长干下来体会最深的。随便一件无法预料的事就有可能毒化你周围的空气,把沉睡在你心底的恐惧唤醒。

 

坐在我身边的吉伦一言不发,直挺挺地坐着,双手隔着笔记本放在双膝上。我把车停在大门外的小停车场,等吉伦小心翼翼地把笔记本藏好,立刻紧跑几步来到大门前。我对警卫打了个手势,他在雨棚下点了点头,让我们进去。我们刚一进去,他立刻关上了铁门。我则领着吉伦直奔行刑室而去。

 

室内的警卫好像很紧张,看得出来,我们的到来他们是欢迎的。这里比白天的时候更冷,尽管所有的灯都开着,但还是显得很暗,气氛比下午时更阴沉。几小时前发生的事还在延续,起码我的感觉是这样。不知吉伦是否有同感,反正他没有表现出来。

 

他片刻工夫也没有耽搁,径直走向绞刑架,上了台阶,来到平台上。我随他来到踏板前,发现它仍向下打开着。吉伦四肢着地,趴在敞开的洞口向暗室里窥望,然后抓住绞索仔细研究起绳头儿来。突然,他以惊人的敏捷,直接跳进了暗室。接过我递给他的手电筒,脸贴着地面,在底下爬行起来。他把我早些时候提到的那块木片摆在我说的位置上,借着光亮仔细端详,然后又把它装进花呢外套的口袋里。

 

等他从小黑屋里出来时,脸上的表情既冷酷又有几分得意。“在这里站一会儿,好吗?”说着他疾步走到为监刑人安排的坐席,高声问道。“行刑时你坐在哪把椅子上?”

 

“从左边数第四把。”

 

吉伦在那把椅子上坐下,拿出他的笔记本,打开,俯下身去。在他往本子上记录时,我不耐烦地等待着。当他再次抬起头来时,打在他脸上的灯光,让他看上去像个幽灵。

 

他说:“当格兰杰把绞索套在蒂斯戴尔头上时,霍洛韦尔也在踏板前抓着人犯的胳膊,是这样吧?”

 

“是的。”

 

“站到霍洛韦尔曾经站过的地方去。”

 

我移向踏板开口处,微微侧身,给吉伦一个侧影。

 

“你肯定就是这个位置吗?”

 

“很肯定。”

 

“当踏板打开时霍洛韦尔有什么动作?”

 

“向后移动了一下。”我毫不犹豫地说。

 

“转过睑去了吗?”

 

“是的,不光是他扭过脸去了,还包括格兰杰。一般情况下都是这样。”

 

“他的脸朝向哪个方向?”

 

我皱起了眉头。“这我不太肯定,”我说,“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踏板和绞索上了。”

 

“你做得很好,帕克。格兰杰搬动杠杆后,就站在原地没动吗?”

 

“是的,他在读秒。”

 

“然后呢?”

 

“就像我对你说过的,他走到踏板前,向暗室里窥望。这也是刽子手的例行程序。当他发现里面是空的时,发出一声令人窒息的惊叫,然后跪下,把头伸到里面去看,蒂斯戴尔会不会滑脱绳索,爬到暗室的过道里去了。”

 

“他是在敞口的哪一边跪下的,前边,后边,左边还是右边?”

 

“前边,但我没看——”

 

“能不能请你演示一下了?”

 

我嘟哝了一声,但还是照他说的做了。无声无息地过去了半分钟。我站起来,转过头,不出所料地看到一个奋笔疾书的吉伦。我从绞刑架的台阶上下来。吉伦合上笔记本,带着期待的表情站起来。“这会儿格兰杰在什么地方?”他问,“还在监狱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