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2/3页)

尽管天气闷热潮湿,拉拉比却穿了件特卫强连身衣裤。在他身后的车库内我看到了59号雪佛兰赛车,它的后备箱边上翘起,形成一个奇怪的角度。涂上彩漆的两只尾灯在天花板灯泡刺眼的照耀下黯然失色。

“坦佩,”拉拉比一看到我就过来打招呼,“谢谢你能来。”

“我当然要来。”

拉拉比把脑袋转向那个穿衬衫打领带的人,“米奇·里诺,他负责赛车场的安保工作。”

里诺肯定经常吃烧烤,很少举杠铃。一度曾肌肉发达的身躯,如今正以不可逆转之势变得肥胖起来。

我和他握了握手。

“为什么要我来这儿?”我问拉拉比。

“你带工作服没?”

我举了举手中的工具箱。

“穿上吧!带上必备用品,里面空间狭小。”

拉拉比的语气说明情况很糟糕。

我把金属工具箱放在地上,轻轻打开,拿出连衣裤套在身上,拉上拉链。脖子上挂了一部相机,再将橡胶手套、装样本的塑料容器、密封塑料袋、镊子和记号笔等塞到衣服口袋里。

装备齐全后我点点头,表示我已经准备就绪。

“待会儿我从左边进,你从右边进。”拉拉比吩咐道。

空间狭小是比较委婉的说法。实际上分配给纳斯卡赛车手的车库委实小得可怜,光这辆车本身就占据了车库的大部分空间。工作人员对车维修保养时要么紧挨着它,要么就得在车底下工作。

拉拉比侧着身子往车库尽头走去,背贴着墙壁。我面对他,也侧着身子往里走,中间就是那辆雪佛兰。

我闻到了汽油和润滑油混合在一起的熟悉气味,还有尿臊味和粪便的恶臭味,以及一股铜特有的甜味。

我又生出一阵冰冷刺骨的负疚感。

快点打消它。

估摸走了5英尺左右,我开始感到运动鞋底有点黏糊糊的。

我低头看去。地上全是血,单是一具尸体似乎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出血量。

都是血,感觉不可能只是从一具尸体里流出来的。

这一大摊鲜血,从一堵墙底漫延到另一堵墙底,遍及车库一半的地面。

我一边用嘴呼吸一边继续观察。

直到我看见汽车的引擎盖,我才终于明白致使韦恩之死如此惨烈骇人的原因,才明白拉拉比为什么要我过来。

韦恩·甘保的尸体就躺在前右车轮旁边,面朝上,双腿朝左边弯曲,双臂朝前平伸并被用力掀到身体右侧。

当时的情形应该是这样的:雪佛兰加足马力往前直冲,把韦恩·甘保的脑袋连同脖颈撞上车库的后墙,使其头骨碎裂。撞击的当儿,头骨和脑组织四处溅了一地。

我赶紧做了一个喉部吞咽动作。

我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俯下身子仔细勘察起来。拉拉比在车的另一侧同样认真查看。

我看到附着在雪佛兰已经严重损毁变形的引擎盖和引擎前端的,是血淋淋的身体组织,几簇头发,散落的牙齿,上颌和下颌的部分骨头碎片,齿列仍在原来的位置,还有几大块头骨。

“不可能通过面部来识别死者身份了。”拉拉比说。

“是的。”我附和道。

“他有亲人吗?”

“这我倒不知道,不过他父母都死了。”

拉拉比继续观察着,我拍了几张照片。

“你不把这堆东西查完我就不会让他们把车移走。”

“好主意,”我说着戴上橡胶手套,“如果没有亲人能提供DNA作比对,尸体的齿列对于确定身份来说就会非常关键,即使我们有佐证可以确定此人到底是谁。这儿此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甘保当时正和另一名机修工执行某项测试,让后车轮慢慢离开地面,他们把油门加到最大然后又慢慢减速,我忘了术语是怎么说的了,但这么做显然会给引擎带来巨大压力。”

拉拉比看着我用镊子夹起一颗臼齿放到密封袋中。

“这名机修工去上厕所,还喝了杯咖啡。他说自己离开了20分钟左右,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车撞在墙上,甘保躺在地上,脑袋被撞得像个汉堡似的,这是他的原话,不是我说的。”

“不知什么缘故,车的后轮肯定回落到了地面上,于是车向前猛冲,将甘保的头撞到混凝土墙壁上,造成头骨碎裂。”

“说得对。尸体的姿势也表明他当时把头伸到了前格栅的前面,而他身后就是一堵墙。只有那名机修工说这种事故根本不可能发生,他说他自己和甘保每场赛事前都会进行这样的测试。保证这绝对没有问题。”

“游泳不也是很安全吗。还是有人会淹死。”

“阿门。”

每隔几分钟里诺就将身子探出敞开的门朝外面高声喊话,焦急地示意救援拖车上的人做些什么。

“里诺怎么回事?”我压低声音问拉拉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