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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爷啊,狄嘉多的日记。哈瑞写的。不是狄嘉多,不是真的,是用硬芯铅笔在网格线簿上假造的;一定是从我的文档上抄下来的。狄嘉多真正的约会正确无误,假的约会则塞进他未曾有过的空当里:

与日本“港务长”的午夜之约,老总秘密参加……与法大使同乘秘密车辆,装钱的公文包换手……晚上十一点会见哥伦比亚毒品集团密使,拉蒙的新赌场……私人邀宴日本“港务长”与巴官员、老总在城外晚餐……

我的狄嘉多做了这些事?我的艾尔纳斯托·狄嘉多从法国大使手里收到好处?耍弄哥伦比亚毒品集团?哈瑞,你是他妈的脑袋坏掉啦?怎么会想出这么恶毒的东西来中伤我的老板?你竟然扯得出这么可怕的谎言?对谁说?谁付钱让你做这些龌龊事?

“哈瑞!”她放声大叫,怒火攻心,又绝望透顶。可是他的名字变成一句低语,因为电话又开始响起。

露伊莎这次学聪明了,举起话筒,只听着,什么都没说,连“他妈的滚出我的生活”都没说。“哈瑞?”一个女人的声音。压抑,吸口气,恳求。是她,长途电话,从稻米农庄打来的。背景有乒乒乓乓的声音,他们一定把磨坊砸烂了。

“哈瑞?跟我说话啊。”那女人开始尖叫。

一个西班牙臭婊子。爸爸总是说别信任她们。抽噎。是她,萨宾娜,需要哈瑞。谁不需要呢?“哈瑞,帮我,我需要你!”

等等,别出声,别告诉她你不是哈瑞,听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抿紧嘴唇,话筒紧紧贴在右耳。说啊,你这个臭婊子!说出你心里的话啊!那个婊子在喘气,刺耳的喘气声。来啊,萨宾娜,甜心,说啊,说“来上我,哈瑞”,说“我爱你,哈瑞”,说“我该死的钱到哪里去了,你干吗把钱放在你的抽屉里,是我啊,萨宾娜,激进学生,从他妈的稻米农庄打来的,我好寂寞”。更多爆炸声噼里啪啦响,像摩托车的逆火。痛打一顿,甩个耳光,放下伏特加杯子,用我父亲经典的老美西班牙文高声说。

“是谁?回答我。”

等着。什么都没有。啜泣,但什么都没说。露伊莎改说英文。

“滚出我老公的生活,你听到我说的了,萨宾娜,干,你这个臭婊子!去你的,萨宾娜!也滚出我的稻米农庄!”

还是没说话。

“我在他的小房间里,萨宾娜。我在找你写给他的那些他妈的信,现在正在找!艾尔纳斯托·狄嘉多并不腐败。听到了吗?那是谎言,我替他工作,腐败的是其他人,不是艾尔纳斯托。跟我说话!”

听筒里传来更多爆炸声和砰砰声。老天爷,那是什么?下一波进攻?臭婊子可怜兮兮地啜泣,挂掉电话。看着酒瓶上自己的影像,把话筒摔回架上,像任何一部好电影里的一样。坐下,瞪着电话,等它再次响起。但它没有声音。所以,我终于敲碎我姐姐的脑袋了,或者其他人动手了,可怜的小艾米莉,去你的。露伊莎站起来,稳稳地。痛饮伏特加,脑袋清楚得像钟。可恶,萨宾娜,我老公疯了,想来你也不好受,刚好适合你。稻米农庄是个寂寞的地方。书架,心灵粮食,只适合那些脑袋不清楚的知识分子。在书里翻找那个臭婊子写给哈瑞的信。新书放在旧地方,旧书放在新地方。请解释,哈瑞,为了对上帝的爱,解释一下。告诉我,哈瑞,跟我说,萨宾娜是谁?马可是谁?为什么你要捏造拉菲和迈基的故事?为什么你要中伤艾尔纳斯托?

露伊莎身上除了三颗大纽扣的红色家居洋装,底下什么也没穿。她停下来仔细观察,想了想。她搜寻丈夫的书架,挤出胸部和屁股。她觉得自己极度裸露。比一丝不挂好一点,火热的裸露。她想再要个孩子。她想要汉娜全部的七姐妹,只要她们别像艾米莉就成了。她父亲关于运河的书成排经过她面前,年代远得从苏格兰人想在达黎安建殖民地而导致损失国家近半财富开始。她一本一本打开,使劲地摇晃,甩得装订线都快散开,然后随意丢在一旁。没有情书。

有关摩根船长的书,他的海盗把巴拿马城洗劫一空,埋入地下,只剩下我们带孩子野餐的那个废墟。但没有萨宾娜或其他人写来的情书。没有艾尔法、贝塔、马可或大熊写来的,没有从美国手里拿到黑钱的翘屁股激进学生写来的。有关于巴拿马隶属哥伦比亚时期的书,可是没有情书,不管她多么努力把书从墙上翻出来。

露伊莎·潘戴尔,汉娜七姐妹未来的母亲,赤身裸体蹲着,套在这件红色家居洋装里;穿这件家居服的时候,哈瑞从来没上过她。她的小腿抵着大腿,重头再次一本本浏览运河的建造史,希望自己没对那个可怜的女人尖声大叫,她找不着那女人写来的情书,或许那根本不是萨宾娜,也不是从稻米农庄打来的。书里描述了乔治·戈索尔斯82、威廉·克劳福·戈格斯83这些真正的男子汉,那些男人实事求是却又脑袋坏掉,那些男人对自己老婆忠贞不二,不会写信谈什么觉得合适,或抹黑她老板名声,也不会在上锁的书桌里藏一大堆钞票,还有一大堆我找不到的信。她父亲要她读的书,希望有朝一日她可以造一条他妈的自己的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