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处子的陈词(第2/3页)

“你今年有看我们的童话剧吗?《金银岛》真是非常成功。你不觉得这里面蕴含的社会意义要比那些通俗的儿童故事多吗?”

曼德尔应道:“就是啊,没错。”其实对她说的一概不知。这时他看到一堆账单叠得整整齐齐的,用一个大钢夹夹着。最上面那张是给露都·奥利尔夫人的,已经拖欠四个月了。

透过眼镜,她敏锐地看着他。她个子小,肤色深,脖子上有皱纹,妆化得很浓。眼皮底下的皱纹虽被油彩填平,但效果并不持久。她穿着宽松的长裤与厚实的套衫,上面满是涂料。她不停地在抽烟。她的嘴很大,香烟叼在中间,正好在鼻子底下呈一条直线,她的嘴唇就是一条凸出来的曲线,下半张脸显得扭曲变形,令她乍一看就是一副脾气暴躁、毫无耐性的样子。曼德尔原本想着她很可能会精于世故,难以讨好。现在想到她连账单都还不清,那就可以让人松口气了。

“你确实是想当会员的,对吧?”

“不是。”

她忽地就动怒了:“要是你也是他妈的什么零售商,那你可以滚了。我说过我会给钱,那这钱我就会给,别来烦我。要是你让人家以为老娘完蛋了,那老娘就完蛋给你看,到时亏钱的是你,不是我。”

“我不是债主,奥利尔夫人。我上门是给你送钱来的。”

她等着听完。

“我是个离婚代理人。客户很有钱。我想要问你几个问题。我们会付你钱的。”

“天呐,”她欣慰地说,“你一开始怎么不说?”他们都笑了起来。曼德尔数出5镑,放到账单上。

“言归正传,”曼德尔说,“会员名单你是怎么保管的?入会有什么好处?”

“是这样的,我们每天中午十一点整都会在舞台上供应淡咖啡。在十一点到十一点四十分的排练空隙,会员可以跟演员待在一块儿。他们会掏腰包,这是当然的,但只有会员可以来。”

“明白。”

“可能你就对这部分感兴趣。上午的时候,我们似乎也就只能引来一些同性恋跟花痴。”

“可能吧。还有什么别的吗?”

“每两个星期我们都会有不同的演出。会员可以在每一次演出的指定日子预约座位——比如每台新剧演出的第二个星期三。演出是从七点半开始的,我们会给会员预留位置到七点二十分。售票处的姑娘有座位安排表,卖出去的座位会勾掉。给会员预留的座位会标红,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出售。”

“我明白了。这就是说,要是你们哪个会员没去他的老地方坐,那在座位安排表上面是被划掉的。”

“卖出去才会。”

“那是。”

“第一周之后,通常都不会满座。我们想一个星期演一出新剧,但想得到——呃——设备就不容易了。而事实上,要演两个星期又没有那么多观众。”

“是,是,没错。那些旧的座位表你有留底吗?”

“有时候吧,算账要用的。”

“那1月3日星期二的有吗?”

她打开一个橱柜,取出一捆印好的座位表。“这是我们童话剧第三、第四个星期的。按惯例来的。”

“嗯。”

“你想找哪个人?”奥利尔夫人从桌上拿起一本记录本。

“小个子,金头发,年纪大概是四十二三岁。姓芬南,艾尔萨·芬南。”

奥利尔夫人翻开她的记录本。曼德尔则颇为厚颜无耻地越过她的肩膀看着。俱乐部会员的名字整整齐齐地写在左栏。页面最左边的红钩表示该会员已经缴纳了会费。页面的右侧则登记了当年固定的预留座。会员人数大约是八十个。

“这名字可想不起来了。她坐哪儿呢?”

“不知道。”

“噢,找到了。威利斯顿梅里代尔巷。梅里代尔!——我说嘛。看一下。正厅后排尽头的位置。很少人会挑这里,你觉得呢?座位号是R2。但谁也不知道1月3日那天她有没有来。我看这座位表应该是找不到了,虽然我什么东西都不扔。有些东西就是会突然人间蒸发,是吧?”她用余光看他,想知道那5镑能否顺利入账。“这样吧,我们去问问处子。”她站起来走到门边。“芬南……芬南……”她念叨着,“等会儿,我想起一些东西了。我看看这怎么回事。哦,我不会——就是——就是那个乐谱袋嘛。”她把门打开。“处子哪儿去了?”她问舞台上的某个人。

“谁知道啊。”

“猪都比你有用。”奥利尔夫人又把门关上了。她对曼德尔说:“处子是我们这边的台柱。英伦玫瑰,本地律师那个一心想当演员的女儿,穿的都是莱尔长筒袜,一脸‘你管我啊’的表情。我们都讨厌她。她之所以时不时还能混个角色演演,也就是因为她老爸交足了银子。有时候事情多,晚上她就会来这边排座位——她,还有托尔夫人,托尔夫人不仅搞清洁,还能缝缝斗篷什么的。要是没什么事,托尔夫人就把所有的活儿都给揽了,处子就在舞台侧面没精打采地闲逛,希望女主角赶紧死掉。”她停了一下又说:“我非常肯定我记得‘芬南’这个姓。肯定记得。我看那婆娘跑哪儿去了。”她出去了几分钟,带回一个身材修长、长相姣好、金发绒绒、脸颊粉粉的女孩——看起来会擅长网球和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