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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确说是你写的报告。”史迈利解释道。

“我还以为这是布兰德的事。”比尔露出狡猾的笑容道。

“是罗埃翻译的,”史迈利说,“附在一起的报告是你拟的,是用你的打字机打的。这资料是不给打字员打的。”

比尔小心地听着,抬起了眉毛,好像他随时都会提出反对意见或者比较不伤和气的话题来一样,但是接着他从小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书柜旁边,他站在那里就比史迈利高出足足一层书架。他用他的纤长手指找出一本书来,打开来看,脸上仍露着笑容。

“潘西·阿勒莱恩不肯说,”他打开一页宣布道,“这是不是个前提?”

“是的。”

“这就是说巫师也不肯说。要是巫师是我的来源,他就会说了,是不是?要是我比尔去找老总说,他钓到了大鱼,要自己一个人单干,那结果会怎样?老总会说,‘比尔老弟,你真聪明,你爱怎么干就怎么干吧,因为你行。来吧,喝杯茶。’到现在他就会给我一枚勋章,而不会派你到处打听了。我们过去一向是很讲气派的,如今怎么这样庸俗低级了?”

“他认为潘西一心不择手段追求名利。”史迈利说。

“这有什么不对?我也是这样。我想当头头。你知道吗?我也该搞出点名堂了,乔治。半个画家,半个间谍,结果什么也不是。在我们单位里,从什么时候起,个人抱负成了有罪的事了?”

“谁指挥他,比尔?”

“潘西?当然是卡拉,还有谁?一个小萝卜头居然搞到了高级的情报来源,那一定来路不正。潘西被卡拉收买了,这是惟一的解释,”他早就学会了一种刻意误会的手法,“潘西是咱们家里的地鼠。”他说。

“我是说谁指挥巫师?谁是巫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海顿离开书柜,周游全室,浏览史迈利的画。“这是卡洛的画吧,是不是?”他把一幅有镀金画框的小油画拿下来,在灯光下细看。“很不错。”他抬了一下眼镜,可以看得更清楚些。史迈利心里想,他以前早已看过十几次了。“这的确很不错。不是有人想要排挤我吗?你知道,按理说,是我负责俄国这个目标。我献出了我一生最好的年华,建立了谍报网,找到了物色人才的能手,添置了一切现代化装备。你们五楼的人忘了到实地去指挥谍报活动是什么滋味:花了三天工夫才能发出一封信,结果甚至连封回信都没有。”

史迈利心里老老实实地想:是的,我忘掉了。是的,我也有同感。不,我的脑海里没有想到安恩。我们毕竟是同事,大家都见过世面,我们到这里来,是为了要谈一谈巫师和老总。

“现在却来了这个暴发户潘西,苏格兰小商人,一点气派也没有,卸了一车俄国货。真叫人讨厌,你说是不是?”

“很讨厌。”

“问题是,我的谍报网并不太好。其实侦察潘西要容易得多——”他中断了自己的话,对于这个话题感到厌倦了。他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一尊小小的范·米里斯画的石膏头像上。“我很喜欢这一个。”他说。

“安恩送给我的。”

“是为了赎罪?”

“大概是。”

“那罪一定不小。送你多久了?”

即使现在,史迈利仍记得他当时注意到街上是多么安静。那是星期二,还是星期三?而且他还记得当时心里想,“不,比尔。为了你,我到现在还没有得到过安慰奖。到今天晚上为止,你甚至不值一双卧室拖鞋。”这是他心里想的,不过没有说出来。

“老总还没有死吗?”海顿问。

“就是忙。”

“他一天到晚在忙什么?他像个患淋病的隐士,在楼上那个洞窟里一个人在瞎搞。他读那些乱七八糟的档案是为了什么?我敢说,他大概是在怀念他那并不值得怀念的经历。他满面病容。我想也是为了巫师的缘故。”

史迈利又没有说什么。

“他为什么不跟厨师一起吃饭?他为什么不跟我们在一起,而自己在上面挖乱七八糟的东西吃?他有什么目的?”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史迈利说。

“啊,别装模作样了。当然他有目的。我在上面也有个线民,一个老妈妈,你不知道吗?给她一块巧克力,她就会什么都告诉我。老总在研究圆场昔日英雄的人事档案,看看有没有丑闻,谁是左倾的,谁是好男色的。他们这些人里已有一半入土了。研究我们所有失败的事,你想得到吗?但是为什么?只是因为我们成功干了一件事。他疯了,乔治。他得了老年恐慌症,我这话没错。安恩有没有告诉过你弗莱舅舅的事?他以为仆人们都在玫瑰花里安装窃听器,想知道他把钱藏在哪里。离开他吧,乔治。跟着要死的人没有意思。赶快切断关系,走下楼来,跟大伙儿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