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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随时都会来见你,他只要跟我在一起,或者跟我的好、坏朋友在一起。总之,他要我做浮士德的恶魔。我感到很荣幸。再者,他还是童男,身高八尺,体格结实跟巨石群一样。别害怕喔。

档案至此快完了。史迈利坐了起来,不耐烦地翻着发黄的纸,想找一些更精彩的内容。这两个人的导师(二十年后)断言,无法想像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超过纯粹友谊”……海顿方面的证据没有找到……吉姆的导师说他“求知若渴”——否认他是“左倾”的说法。那次谈话是在沙拉特进行的,开始就是长篇大论的道歉,特别是鉴于吉姆战时表现优异。在读到海顿花哨的信以后,再看到吉姆的答复,有一种令人高兴的直率气息。国安局有一个情报员参加,但是没有听到他说什么话。没有,吉姆后来从来没有见过赫列布尼科夫或者他的代表……没有,他除了那次以外没有跟他说过话。没有,他当时跟共产党或俄国人没有来往,他想不起大众俱乐部任何一个会员的姓名来……

问:(阿勒莱恩)不至于让你睡不着吧?

答:老实说,没有。(笑声)

是的,他曾经参加过大众俱乐部,也参加过大学里的戏剧俱乐部、集邮俱乐部、现代语言俱乐部、联合俱乐部、历史协会、伦理协会、鲁道夫·史坦纳研究会……要听有趣的报告和认识人,这是很好的途径,特别是要认识人。不,他从来没有分发过左翼书报,不过他曾经订阅过《苏联周刊》……不,他从来没有向任何政党交过党费,不论在牛津时代,还是后来都没有。事实上,他还从来没有投过票……他在牛津参加这么多的俱乐部,有一个原因是,他在国外上过的学校太多了,因此没有什么自然结交的英国同学……

这时审查人都站在吉姆一边了:大家都站在一边反对国安局和他们的官僚主义干涉。

问:(阿勒莱恩)有一件令人感兴趣的事是,你既然在海外待这么久,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们,你是在哪里学会打板球?

答:哦,我有个舅舅,他在巴黎城外有个房子。他是个板球迷。有球网等一切设备。我到那里度假,他就没完没了地找我打球。

[审问人的注解:亨利·德·圣伊冯伯爵,一九四一年十二月,PF-AF64-7]

谈话结束。国安局的代表要求让海顿作证,但是海顿在国外,无法出席。另定日期……

史迈利读到档案中最后一份资料时,几乎已经睡着了。那份资料是在吉姆获得正式审批通过后,国安局胡乱塞进来的。那是当时牛津大学一张报纸的剪报,上面刊载一篇一九三八年六月海顿单人画展的评论,题为《现实抑或超现实?牛津的一个观点》。这位批评家把画展批评得体无完肤,最后幸灾乐祸地说:“我们知道吉姆·普莱多先生为了要帮助悬挂画框,还牺牲了他的板球。我们认为,要是他留在班伯里路,贡献就会更大一些,因为他对艺术的贡献是这次画展惟一感人的地方。也许我们最好不要这么大声讥笑……”

他想睡了,他的心里充满了怀疑和犹豫。他想起了安恩,困倦之中想念得厉害,想以自己的脆弱来保护她的脆弱。他像一个年轻人一样大声地叫着她的名字,幻想她在昏暗的灯光中俯视着他,而这时波普格拉汉太太却在钥匙孔中偷看,不免使他有所顾忌。他想到塔尔和伊琳娜,徒劳无益地思考着爱情和忠贞问题。他想到吉姆·普莱多和明天的事。他隐约意识到即将来临的胜利。他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来回折腾了好几次。明天,如果他的运气好,他可能会找到陆地:一个安静的小小荒岛。是卡拉从来没有听过的地方。属于他和安恩。他终于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