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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父亲是按照地域分布把这些资料有序地排列的,所以,白璧很快就找到了新疆部分的资料。她发现这部分的资料相当多,也许父亲对西域考古特别有研究。在父亲保存的关于新疆各古代文明的资料中,又以楼兰的那一部分最多。白璧把这厚厚的一部分东西单独拿了出来,随手抽了几份资料看起来,于是,遥远的罗布泊与楼兰渐渐地清晰了起来,如同那幅墙上的画,铺展在她的眼前——

罗布泊在若羌县境东北部,海拔780米,残存面积约2400—3000平方公里,现已完全干涸。罗布泊本是孔雀河的蓄水池。在孔雀河三角洲上,胡杨、红柳成林,芦苇遍野,聚集无数野兽和鸟类。早在三四千前的新石器时代已有人类定居。在孔雀河下游三角洲和罗布泊沿岸发现过许多细石器文化点。

楼兰国在汉、晋繁荣时期,绿野千畴,粮食自给有余;商道上骆驼队络绎不绝,驿馆旅客常满;寺庙钟鼓声悠扬,佛事频繁;中央政府派兵屯垦,管辖远近地区。但是,楼兰古国在经历了辉煌的巅峰后不久,也就是公元四、五世纪,楼兰就渐渐地在史书中销声匿迹了,当玄奘西行路过此地的时候,发现已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大漠了。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楼兰就这样在人们的记忆中被遗忘了。

直到一千多年之后的公元1900年,3月28日,来自瑞典的探险家斯文·赫定正在罗布泊西部探测,他的维吾尔族向导阿尔迪克在返回考察营地取回丢失的镐头时,遇到风暴,迷失了方向。但勇敢的阿尔迪克凭着微弱的月光,不但回到原营地摸到了丢失的镐头,而且还发现了一座佛塔和密集的废墟,那里有雕刻精美的木头半埋在沙中,还有古代的铜钱。阿尔迪克在茫茫夜幕中发现的遗址,后经发掘,证实就是楼兰古城。古城能重见天日,首先归功于阿尔迪克的发现。斯文·赫定在回忆里写道:“阿尔迪克忘记了镐头是何等的幸运!否则,我绝不能回到这座古城,这个给亚洲中部古代史带来新光明的重要发现,至今也许不能完成。”

1901年3月4日到10日,斯文·赫定又来到这里,雇佣民工在楼兰城中随意挖掘,取得了大量汉五铢钱,精美的汉晋时期丝织物、玻璃器、兵器、铜铁工具、铜镜、装饰品,犍陀罗风格的木雕艺术品。具有极高史料价值的汉晋木简、纸质文书即达270多件;随斯文·赫定而至的斯坦因也在楼兰古城又发掘了大量文物,仅汉文文书就达349件,还有为数不少的佉卢文文书。大量文物特别是纸质文书能够保存下来,这与当地干燥的气候有着直接的关系,就像古埃及的沙漠中能够把四五千年前的宝藏给完整保存下来一样。

白璧又找到了一份父亲专门收集的许多著名学者发表的论文的复印件,这些文章都涉及了楼兰文明神秘消亡的原因。白璧粗略地看了看,各种说法有很大的差异,有人认为是上游来水断绝,被迫放弃城市造成的;也有认为是自身脆弱的环境遭到了破坏,大自然对人类进行了惩罚;更有人认为是外敌入侵,以武力毁灭了楼兰文明。在各种各样的传说和推测中,这一切似乎已成为了一个千古之谜。

然而,在关于楼兰消亡的最后一段材料的后面,白璧看到了父亲写下的一行文字——“他们都想错了,楼兰的消亡绝不是以上任何一种原因。”

父亲总喜欢到处写下一些感想和论断,但如此大胆的论点确实罕见,因为那些论文都是国内外知名学者写的,他们都是权威,而她父亲生前不过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而已。

在一叠纸张中,白璧看到了几张复印件,复印的是一种特殊的文字。总共有十几页,每页都有几十行,有几行文字是残缺不全的。这些文字看上去是线形的,整齐地横向排列着,大概是某种古老的文字。白璧看着这些文字,竟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的后背立刻冒出了汗,尽管这些纸上的字她一个也看不懂。这更令她感到不安,她努力地在脑子里回想眼前这些文字的影子,于是这些文字好像动了起来,在她面前翩翩起舞,她的耳畔仿佛听到了那古老的音乐,摇晃的灯火,细细的腰肢和大大的眼睛。她终于记起来了,那是一个梦,10岁那年的一个梦,一个女人来到白璧的梦里,在墙上,写了几个字,对,就是这种文字,虽然看不懂,但笔法和线条毫无疑问就是这一种。就在做了那个梦以后的第二天,父亲就出了车祸永远与她分开了,所以,她永远记得那个梦。

在这叠复印件的后面还附着一篇父亲自己写的论文,论文不长,题目却长得吓人,叫《在楼兰遗址出土的佉卢文文书中关于宗教内容的解读》。论文内容写得很深,不是专业人士很难看懂,她只粗略地看了看,才知道刚才复印件里的那些古老文字叫“佉卢文”。佉卢文是一种非常古老的表音文字,其字母最早可追溯到古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官方文字阿拉美文草书的变体。这种文字后来作为中亚贵霜帝国的官方文字之一流行于中亚广大地区。一开始用于拼写中古印度河流域雅利安语的俗语方言,流行于白沙瓦一带,那里诞生了东西方文化交流的产物——著名的犍陀罗文明。大约公元二世纪末,犍陀罗文明和佉卢文开始向帕米尔以东传播,一度成 为塔里木盆地许多国家,如疏勒、于阗、楼兰和龟兹的官方语言。于阗、疏勒和龟兹诸国很快就放弃了这种文字,只有楼兰人还继续使用佉卢文直至公元四世纪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