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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闭上眼睛,身体疲倦地倚在浴缸洁白的瓷壁上,窗外的雨声,烟一样徐徐地飘入耳鼓,不知那盏纸灯笼,残破了没有?

香茗。

假如有来生,我只祈求,你的放手不要这样快、这样决绝,慢一点,再慢一点,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找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她听到楼道里传来一个男人的狂笑声,还有一个女人的尖叫:“你喝醉了,你走错了!……不是那个房间!”

醉了?错了?现在,已经,都不重要了……

3

睫毛颤抖了一下。

沉重的眼皮,犹如压着石头,但已经苏醒了的意识拼命地撑开它,撑开它……像在用力地擦拭着一块毛玻璃。

终于睁开了,然而一片漆黑。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沉入了死亡的泥沼,但一股消毒水味道,通过鼻腔刺激了她的感知力,让她渐渐感受到后颈在枕头上压出的一片酸胀,身上的被子那令她窒息的裹挟,以及输液针头在手背上扎出的一段冰凉。

还有,左手手腕上的隐隐作痛。

没有死成,获救了,躺在医院里了。她想。

脑海中一片空白,没有庆幸,也没有惋惜,生和死对她而言,都是一块盐碱地,没有什么分别。

门开了,医院楼道的灯光,在病房地板上铺下一片矩形的淡黄。

接着,淡黄如退潮般隐去,门被重新关上了。

一个人轻轻地走到了她的身边,坐在椅子上,打开了床头灯,光芒均匀地洒在来人那张圆润的面庞上。

思缈望着她,嘴唇翕动,没有出声,但是能分辨出是在叫“姐姐”。

蕾蓉把被角往她的肩膀上拉了一拉,轻轻地说:“好好休息……我陪着你。”

什么都没有问,没有同情的劝慰,也没有冷峻的责备,然而思缈的心中却感到一丝暖意。

几天后,她痊愈了,从神户市立中央市民医院出院那天,蕾蓉订好了车,直接送她到机场,路上对她说:“回国后,不必说什么,除了许局和我,别人什么也不知道。”

思缈点点头。自己出事后,日本警方通过证件获知她的身份,一定马上通知了北京市公安局,许瑞龙立刻封锁了消息,并派蕾蓉赶过来了。

她把头靠在椅背上,慢慢地闭上眼,失血过多的身体还是感到疲惫。住院的那几天,她头脑空空的,有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忘记了自己为什么割腕。

现在,香茗的面容又浮现于脑海。

痛感袭来,犹如锯齿,在手腕那道刚刚愈合的伤口上嘶啦嘶啦地来回切割。她咬住下唇,尽可能地摊开手掌,让手腕松弛一些,再松弛一些……

掌心一热。她睁开眼睛,看到蕾蓉两道温暖的目光。

蕾蓉抓着她的手,微笑道:“救你的那个小伙子,还真的很不错,你住院后,他先是买了大捧的鲜花要送给你,可是医院为了防止患者花粉过敏,不让他把鲜花带进病房,他就天天来看你。直到昨天,他家里有事情需要处理,才匆匆回国。”

救我?小伙子?刘思缈讶然望着蕾蓉,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宾馆的人发现并施救的呢。

“呵呵,看来你还不知道,救你的那个小伙子叫蒙冲,是国内一家保健品龙头企业老总的公子。他和朋友到日本来玩,就住在你住的那家宾馆。那天晚上他喝多了酒,误闯进你的房间,才把你救了……你也真的是命大。”

刘思缈依旧一脸茫然,她的记忆从割腕到病床上醒来这一段,宛如被格式化一般,一片空白。

回到北京的转天,她到局里上班,早晨8点半到的,9点整传达室打来电话:“刘处,有个叫蒙冲的来找您,让他上去还是您下来?”

市公安局是准军事机关,来客不仅要登记,还要经过层层检查,麻烦得很。思缈索性下了楼,走到大门口,便看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小伙子——靠着一辆黑色保时捷站着,圆圆的红脸膛下面有一圈细细的络腮胡子,神情有些拘谨,像孩子似的抠着手。一见思缈,他像弹簧一样“砰”地站直了,傻呵呵地笑着,右手的食指不停地挠着鼻翼。

思缈走到他面前,淡然一笑,伸出手来:“你好,真不好意思给你添了那么大的麻烦,谢谢你救了我。”

这一笑,却把蒙冲看呆了,足足有五秒,才伸出厚实如熊掌的双手,一把握住思缈的右手,又如触电般松开,说道:“必须的,必须的……你身体彻底好了吧?”

“彻底好了。”思缈又是歉意地一笑,“本来应该是我去谢谢你的,可是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没关系,没关系。”蒙冲摇摇手,“今天中午有事吗?我请你吃个饭,好吗?”

“这个……对不起。”思缈柳眉微蹙,“我出国将近一个月,好多公务堆积着,必须抓紧处理,所以,还是改天吧,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