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6/7页)

徐森放下了雪茄,长出了一口气:“我的参谋劝我这次不要来,说可能是鸿门宴,可我还是来了。这么多年,上刀山下火海,教授你只要说了,我从没有不去的。你让我来曼谷,我也没有一次不来的。活到这把年纪,不想低三下四了……我只请求你能留老白和其他手下们一命,他们只是执行命令。”

吴右冷冷地看着他,未置可否:“你背弃的不止是我,还有你自己的誓言,老规矩,我们表决吧。”吴右说完看着大家。

这真令李可诧异,他从没在电影上见过黑社会还搞民主表决的。不都是独裁吗?不都是黑老大一个暗示就杀人吗?该举手吗?举和不举有什么区别?顾桃先举起了手,然后是戈萨和卫风华,这已经三票了,再多一票,徐森就要被处死?何翰像一尊石像般不动,他是不会举手的,虽然这事是他查出来的,出于老将情义,他可以不举。顾桃望着李可,而李可看着徐森。徐森眼神淡定,对李可微微点了下头。李可明白,他并不准备说出自己。他就要死了,他要留下这个龙久,因为这人可能会要吴右的命。

李可举起了右手。徐森低下了头。吴右面朝那个牧师雕像,背着手说:“老徐,你想怎么走,说说吧。”

什么?这就要动手?椅子里的徐森像一座石像,并没有李可想象的惊慌。他抽着雪茄,似乎陷入沉思,肥胖的身躯微微起伏。“吴右,还记得我们到美国的第一天吗?”

吴右一愣,脸色黯淡了下来。

“咱俩到了纽约,身上只剩十美金,刨掉去唐人街的路费,在那个小摊子只能买一个汉堡包或者一杯芒果汁。你饿我渴,我要你买汉堡包,你还是给我买了芒果汁。三十三年过去,那杯芒果汁的味道我到现在还记得……”

吴右眼圈红了,他缓缓起身,走向游艇后面,不知去干什么。徐森抽着雪茄,看着大海沉默着。没多久吴右回来了,端着一大杯芒果汁,插着一根吸管。

“我自己给你做的……”吴右放在了徐森面前。徐森拿了过来,慢慢吸了几口,推给了吴右。吴右接过来,在他用过的吸管上吸了几口,又推回给了徐森。他们就这样一来一往,吸管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时间好像停止了,海浪的起伏中,两个同渡西洋的难兄弟,好像又回到了上岸时的日子。这一杯芒果汁终于见底,徐森满意地抬起头,站起来,他对吴右伸出了双手。吴右也郑重站起,伸过去握住了。他们紧紧地握着,手像焊在了一起,二人瞬间泪如雨下。

何翰显然并不想替他向吴右求情,他站起来伸出双手,鞠躬,探身握住了徐森。徐森挺着肚子,何翰老弟,看在咱们一起玩儿过命的交情,每年给我敬杯酒吧?何翰重重点了点头,那双残忍的眼睛也红了。戈萨走了过来,和徐森拥抱了一下,然后对他双手合十。然后是李可,他赶紧起身,深深鞠了一躬。他握徐森的手软弱无力,他都不敢看徐森的眼睛,浑身锥刺般难受。和其他人看来不用客套了。徐森坐下,抽了口未熄的雪茄道:“别用枪了,我害怕。龙久,还是你来吧,你扭脖子利索,给我快点儿。”

扭脖子?他让我扭断他的脖子?众人纷纷看着李可,都没有坐。他们的眼神里,李可明白,“他”应该对此非常擅长。李进一定将这事玩得干净利索,而徐森可能亲眼目睹过。但他不是呀,李可连活鸡脖子都没有扭过。可以推掉吗?吴右那决然的眼光告诉他,不行,这非但是处死徐森的方式,也是让“他”在大家面前立威的仪式。他的脑海中飘过无数个电影里扭脖子的桥段,史泰龙的、施瓦辛格的、斯坦森的、史蒂芬·辛格的,他甚至想起了做大保健时按摩小姐扭脖子的手活儿,各种咔咔响。可是,这里面有一款适合他吗?适合脖子比大腿还粗的徐森?他的确演过拧鬼子脖子的戏,可那是戏呀,还拍了七八遍才过,那鬼子演员总是没等他做样子就把脖子扭一边去了,两人都被导演骂死。

徐森淡淡地看着他,抽着烟。吴右双手支着桌面,谁也不看。他不坐,就没人坐下。他们在等,等李可去拧断徐森的脖子。虽然李可已经适应得可以不再飙尿,却没有适应出当着这么多人徒手杀人的本事。

李可喝了口水,让自己平静下来。分镜头一一飘过,不拧不行了……他隔三岔五练射击,却没想到亲手要杀的第一个人,竟是用的这等手段……就用施瓦辛格的吧。李可慢慢走去,在徐森身边鞠躬。徐森将手摊开在桌面,闭上了眼。李可从他身后伸出左手,环过他的脖子放去右肩,扳住了。再将右手放在他的下巴上,暗自运气,扳住徐森的下巴。他牛逼地扫了大家一眼,然后猛地一扳,只听咔嚓一声,徐森的脖子拧去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