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乾坤法象(第6/18页)

当日邵鸣独自在书房查验账簿,凶手推门进来,邵鸣因为认得对方,或起身后重新坐下,或端坐未动。凶手绕到背后,突出兵刃,将邵鸣一刀杀死,再从容离去。

曹湛道:“不错,我二人在邵氏书房反复勘验过,案发时,只可能是这番情形。”

黄海博道:“起初,我们只以为凶手跟邵鸣有经济来往,入来书房,谎称要查验账簿,邵鸣毫不防备,由此被杀。但现下看来,更可能是邵拾遗动的手。邵鸣见到儿子进来,当然也不会特别警惕。”

曹湛道:“可是当日邵拾遗陪兆贝勒出游,人并不在府中。”

黄海博道:“但他却是最后一个进出过书房的人。”

当日邵鸣进入书房,开始清点账簿,已处于封闭状态。邵拾遗却借口向父亲辞行,进来书房,将邵鸣杀死,而后掩门离去。将至月门时,还有意回头应了一声,制造邵鸣出声叮嘱的假象。值守月门的仆人听到,便以为邵拾遗离开时,邵鸣人还在书房中,活得好好的,其实彼时人已遇害。

曹湛道:“不错,月门仆人提到这处细节时,我还觉得有些奇怪——月门与书房之间有一个大庭院,实不算近,而且书房门板至少有两寸厚,一旦掩上,邵拾遗应该听不清书房内的邵鸣在说什么。不过我当时想大概是他二人父子连心,即便只言片语,邵拾遗也能领会到邵鸣的用意。”

黄海博又补充道:“选择当日动手,正是邵拾遗最高明之处。他受命陪兆贝勒出游,又知邵鸣当日要在书房查验账簿,不准旁人打扰,便刻意挑了这一日动手。我猜即使没有兆贝勒来访,他也会有意安排下别的事,制造整日不在府中的假象。”

曹湛道:“可是邵拾遗为什么要杀养育自己成人的养父呢?”

黄海博道:“我猜邵鸣原先并不知道邵拾遗正以郑公子的身份行反清复明之事,更不知道心爱的养子在西园杀了京口总兵黄芳泰。但他二人毕竟是父子,长期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邵拾遗行事再周密,邵鸣也必有所觉察。之前邵拾遗曾说邵府上下都是邵鸣和管家高敏亲自挑选,仆人、园丁等,表示邵鸣从内心深处并不真正放心养子。那高戈听说叔叔高敏过世后,第一反应不是恸哭难过,而是望向邵拾遗,分明有怀疑二公子之意,表明管家高敏跟邵拾遗平时一向不大和睦。”

曹湛道:“不错,这一处细节我留意到了,当时还觉得高戈有些过分,难怪邵拾遗会当场发怒。”

黄海博道:“我猜邵鸣发现了养子竟杀了堂堂朝廷命官,或是在暗中进行大逆不道之事,极为恼怒,这便是仆人所提邵鸣突然变得性急,时常烦躁不安,还厉声训斥过邵拾遗两次。第二次时,邵拾遗还当面顶撞了邵鸣,虽然后来跪下认错,但邵鸣心结难解,立即派管家高敏前往京师。”

曹湛道:“黄兄是说,管家高敏赶赴京师,不是为了分什么家产,而是要将邵拾遗所作所为告诉邵鸣女儿、女婿,或是召二人到江宁?”

黄海博道:“分家产只是邵拾遗的说法,高戈说的则是老爷要召大姑爷来江宁主事。”

曹湛仔细回忆,果是如此,不由得又多信了几分。他反复思虑,虽然难以想象表面风度翩翩的邵拾遗竟会如此狠毒,但黄海博的推测,确实最符合案发及现场情形。又踌躇道:“那么高敏被掳和兆贝勒被杀……”

黄海博道:“均是邵拾遗所为。”又叹道:“那高戈触觉当真敏锐,得知叔叔死讯后,第一反应就是去看邵拾遗,对方正是害死高敏的真凶。”

曹湛道:“但邵拾遗也当真了得,立即佯装发怒,巧妙掩饰了过去。”

黄海博道:“其实邵拾遗那句话,反而证明他与高敏被劫有染。只不过我等不知内情,跟高戈一样,相信了他的说辞。”

邵拾遗原话是:“这邵府上上下下,每一个人都是爹爹和高管家亲自挑选,厨子、园丁、奴婢,无一不是,都是你叔叔高管家的心腹,宜园亦是如此,我能派谁去做这件事?”

他强调邵府上下都听命于管家高敏,以此作为开脱的理由。高戈肯定知道这是事实,当然不会在怀疑。但其实邵拾遗还有一层郑公子的身份,手下亦多精通武艺之徒,可比邵府下人精干多了。

高敏既是受邵鸣之命去召邵氏女儿、女婿到江宁,必将不利于邵拾遗。虽则邵鸣念及多年父子之情,尚未向官府举报养子,但一旦其女婿知晓,局面便很难控制。邵拾遗遂派人暗中劫住了高敏,搜去书信,将高敏关押在乌龙潭附近的某处地方。

大概邵鸣写给女儿、女婿的信中有诸多不利于邵拾遗的言辞,他阅信后愈发生气,遂下定决心除掉养父,还特意选了清账日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