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夜深风月(第5/19页)

黄海博却不大相信刘白山的解释,心道:“刘白山自己会武艺,手下伙计也是功夫了得,对于江宁城中一家普通人参铺而言,未免有些邪乎。更蹊跷的是,我上次遇险,刘白山称是给某人送人参,今日又是如此。偌大的金陵城,这等巧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虽然起了疑心,但表面仍不动声色,只暗中观察刘白山及伙计的反应。

赵琦却不知究竟,只问黄海博及刘白山几人可有看清歹人面孔。黄海博因回头匆匆一瞥,便仓促前奔,之后距离甚远,夜色又浓,并没有印象。刘白山及伙计也称只顾上跟歹人交手,天黑未曾看清楚对方面貌。赵琦遂道:“那么你二位先请回吧,我会亲自护送黄公子归家。”

刘白山闻言,便率伙计就此辞去。黄海博虽然起疑,但对方救他确是真事,少不得要再客套几句,又道:“改日黄某再登门道谢。”

刘白山连声道:“一点小事,不算什么,凑巧赶上而已。”拱手去了。

赵琦带人护送黄海博南行,途中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黄公子可有看出歹人来路?”

黄海博奇道:“适才赵参将不是问过了吗?事出突然,我慌里慌张,加上天黑,确实未曾看得清楚。”忽然会意过来,道:“赵参将问的是歹人来路吗?我连对方面貌也未曾看得清楚,又如何能看出其来路?”

赵琦叹了口气,道:“我也只是随口问问,黄公子不必介意。”

黄海博心念一动,问道:“莫非赵参将猜到了歹人来历?”

赵琦微一迟疑,仍然答道:“意图绑架黄公子的人,怕是满城的人。”

黄海博讶然道:“赵参将如何会这样想?”

赵琦又叹了口气,道:“我是瞎猜的。”

黄海博微一凝思,便即恍然大悟——两江总督傅拉塔因为火器所杀,兼之有傅拉塔弹劾江宁将军缪齐纳之事,知悉行刺细节者均怀疑是满城八旗子弟所为。曹寅虽判断男扮女装的丁拂之怀中琵琶为绝世利器连珠火铳,但毕竟没有实据,只是推测而已,兼之连珠火铳太过难得,他也如同旁人,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满城。

傅拉塔遇刺之时,在场目击者只有马胜、温莹、丁拂之三人,马胜、温莹已死,除了丁拂之外,黄海博应该是唯一知悉真相者,然因涉及至爱之人之安危,他不能言明,便不再接话。

回来黄宅时,管家远远迎了上来,告道:“织造大人入夜时到访,已经在客堂等候多时了。”

黄海博闻言极是意外。参将赵琦亦是一怔,还待进去,向曹寅禀报有歹人一事。黄海博摆手道:“曹寅兄一定是紧急要务,才会一直等候在此。刚才的事,不妨先放一放,免得他烦心。”

赵琦微一沉吟,即道:“也好,就依黄公子所言。”又道:“歹人心怀叵测,虽然失手,难保不会再来。黄公子放心,我会加派人手,暗中保护你的安全。”

黄海博倒也没有拒绝,只苦笑了一下,心道:“只怕暗中‘保护’我的还有其他人,譬如刘白山。”

他早已在归途中盘算得清楚明白,刘白山两次及时现身相救,极可能是对方一直在暗中跟踪尾随自己。

推算起来,近来对黄海博有浓厚兴趣者,均与之前曹湛所查之案相关,无非是邵拾遗及票号两方。刘白山曾在秦淮河月波水榭外救过黄海博,断然不可能是邵拾遗手下。而票号若是要找黄海博问话,大可如之前老马神出鬼没潜入黄宅一样,犯不上冒险在城中行绑架之事,因而刘白山也不会是票号的人。

那么疑问就出来了,刘白山到底是什么来路?

既然刘氏与邵拾遗、票号两方无干,想必也不是因其人对曹湛所查之案有兴趣。他虽是最近才开始接近黄海博,但往丁宅送人参已有两年光景,推算起来,刚好是在丁拂之跳河自杀、丁母病倒后。只是有一点,他若对黄海博有所图谋,如何不利用与沈海红相熟以及多次助力聚宝门敦善堂之便,早日与黄氏结识?

或许刘白山本是好意,上次在月波水榭外救过黄海博后,怕有人继续对他不利,一直予以暗中保护?但刘氏与黄氏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要这般呢?

刘白山既是商人,当以逐利为根本,就算他同情沈海红遭遇,愿意以贵作贱,将人参折价售卖,但黄海博与他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而暗中护人这等事,费心费力,非得与当事人有渊源不可。

说来道去,最终只有一种解释——刘白山于黄海博有所图谋,他必定有什么大事要着落在黄氏身上,平日刻意尾随于他,只为监视他行踪。至于两次出手相助,当然是刘白山不愿意歹人伤害黄海博,以免坏其未来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