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5/6页)

“沃尔登太太,您最近还好吗?”他说道。

莉迪娅心想: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客套!她说道:“有消息吗?”

“很抱歉,形势不妙。我们的朋友费利克斯再次从我们的手指缝里溜走了。”

如释重负的心情像潮水般涌遍了莉迪娅的身体:“谢谢……谢谢您。”她说道。

“我认为您不必太担忧,”汤姆森继续说道,“奥尔洛夫亲王已经被严加防护起来了。”

莉迪娅羞愧得满脸通红:听说费利克斯安然无恙,她竟然高兴得把亚历克斯和斯蒂芬的安危都抛在了脑后。“我会尽量放心的,”她说,“晚安。”

“晚安,沃尔登太太。”

她放下了听筒。

她走上楼,打铃叫来女佣帮自己更衣。她只觉得心慌意乱:一切都悬而未决,她深爱的人们仍然都处在危险之中。这样的状况还要持续多久啊?费利克斯是不会放弃行动的,她对此十分肯定,除非是他被抓住了。

女佣走进卧室,帮她解开长袍的扣子,又拆开束身衣的绑带。莉迪娅知道,有些贵族夫人会向自己的贴身女佣倾吐心里话,但她是不会这样做的。她曾经这样做过一次,那是在圣彼得堡的时候……

她决定给姐姐写信,因为此时上床就寝还为时过早。她吩咐女佣到晨用起居室取来信纸。她披上一件披风,坐在敞开的窗前,望着夜幕笼罩下的公园。今夜十分闷热,已经有三个月没下过雨了,但是过去几天的天气暗藏风雷,过不了多久,必定会有一场暴风雨。

女佣拿来了纸、笔、墨水和信封。莉迪娅拿过一张纸,写道:亲爱的塔提亚娜——

她不知该从何写起。我该如何向她解释夏洛特的近况呢?她想,连我自己都难以理解她的行为。至于费利克斯,我更是一个字也不敢提,因为塔提亚娜有可能会把这事告诉沙皇,沙皇若是知道亚历克斯竟然险些丢了性命……

费利克斯实在是太聪明了。他到底是怎么查出亚历克斯的藏身之地的呢?我们甚至连夏洛特都没告诉过!

夏洛特。

莉迪娅变得浑身冰冷。

夏洛特?

她直挺挺地站起身,大叫一声:“哦,不!”

那个人大约四十岁,还戴着一顶粗花呢便帽。

一种无法摆脱的恐惧感攫住了她。这件事如同最残酷的噩梦,梦中的你正在担心最恐怖的事情有可能发生,这件事立即真的发生了:梯子倒下,孩子被车碾过,最心爱的人丧了命。

她用双手捂住脸,觉得头晕目眩。

我必须冷静思考。我必须尽量冷静思考。

上帝啊,求求你,帮我想想办法吧!

夏洛特在国家美术馆遇见了一个男人。那天晚上,她问我亚历克斯住在哪里,我没有告诉她;她可能也问过斯蒂芬,他不会告诉她的。接着,她被送回了自家的宅邸——沃尔登庄园,她无疑发现了亚历克斯就在那儿。两天以后,费利克斯便动身向沃尔登庄园车站去了。

让这成为一场梦吧,她祈祷着;让我从梦境中醒过来吧,现在就醒过来,求求你了,让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此刻的夜色变成了清晨。

这不是一场梦,费利克斯就是那个戴粗花呢便帽的男人。夏洛特见到了她的父亲,他们手拉着手。

这太可怕,太可怕了。

费利克斯有没有把真相告诉夏洛特?他有没有说“我才是你真正的父亲”?他有没有揭开这个保守了十九年的秘密?他究竟知不知道呢?他肯定知道,不然她为什么要……与他合谋呢?

我的女儿正在同一个无政府主义者合谋实施暗杀。

她现在一定还在帮他的忙。

我能做些什么呢?我必须提醒斯蒂芬。可我怎么才能既提醒他,又不会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夏洛特的生父呢?我真希望自己能够冷静地思考。

她再次拉动召唤铃,叫来女佣。我必须想出办法来终止这一切,她心想。我不确定自己该做些什么,但我必须行动起来。女佣走进房间后,她说:“你这就收拾东西,我明天一早就出发,我必须到沃尔登庄园去。”

天黑以后,费利克斯朝麦田另一头走去。这是个温暖而潮湿的夜晚,厚重的云层遮蔽了星星和月亮,周围一片漆黑。他只能慢慢地赶路,因为他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他走到铁路线上,然后向北走去。

沿着铁路线行走,他得以走得稍微快些,因为铁轨反射出一丝微弱的光亮,而且他知道铁轨上没有障碍物。他穿过幽黑的车站,蹑手蹑脚地走过空无一人的站台。他能听见老鼠在空荡荡的候车室里发出细微的响动。他并不怕老鼠,有一次,他曾经亲手掐死过老鼠,并且吃了下去。车站的站名压制在金属板做成的站牌上,他用手摸索着便可以读出站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