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5/10页)

警察手里的油灯发出的光亮在院子里四处晃动。我有没有把厨房的门关上?费利克斯惊慌地想。油灯的光亮在门上一晃而过,看样子门像是关上了。

警察继续朝前走去。

费利克斯这才发觉自己先前一直屏着呼吸,于是他长长地吁了口气。

他等了一分钟,让警察走得离自己更远些,然后他也向警察离开的方向走去,去寻找菜园。

他在菜园里并没有找到容器,不过他被一坨盘起来的软水管绊了一跤。他估摸着这条水管约有一百英尺长,这使他萌生了一个残酷的念头。

首先,他需要搞清楚警察每隔多长时间巡逻一次,于是他开始数数计时。他一边数,一边把菜园里的水管搬进院子里,藏在汽车后面,自己也躲在车后。

数到九百零二的时候,警察又绕回来了。

他大约有十五分钟的行动时间。

他把水管的一头接在油管的喷嘴上,然后拿着水管走过院子,边走边把管子铺在地上。他在厨房里稍作停留,找出一根串肉用的尖锐扦子,并且重新点燃了蜡烛。然后,他沿着来时的路线穿过房子,把水管一路拖放在厨房、上菜间、两间餐厅、客厅、大厅和走廊里,最后拖到了图书室。水管十分沉重,很难无声无息地做完这一切。他在动手的同时,时刻都在倾听是否有脚步声,但是他听到的只有一座老宅入夜之后的寂静。所有人都已经就寝,他对这点十分肯定,但会不会有人下楼到图书室里取书,到客厅里倒上一杯白兰地,或者是到厨房里去取一块三明治呢?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来,他心想,行动就泡汤了。

只要再给我几分钟,只要几分钟!

他之前担心这条水管不够长,不料,水管刚好铺进了图书室门口。他沿着水管往回走,每隔几码,就用尖锐的肉扦子在水管上面戳几个洞。

他从厨房的门口走出去,站在车库里,像握球棒一样两手握住霰弹枪。

他等了许久,终于听到了脚步声。

警察从他身旁走过,停下了脚步,用手里的油灯照了照水管,惊奇地嘟哝了一声。

费利克斯用枪砸了他一下。

警察一个趔趄。

费利克斯狠狠地低声说:“认栽吧,你这该死的家伙!”接着使尽全身的力气,又砸了他一下。

警察倒下了,费利克斯心里充满了狂野的满足感,又砸了他一枪托。

那人一动不动。

费利克斯扭头来到汽油管旁边,找到了水管与油管的相接处。那里有个龙头,可以控制油桶的出油量。

费利克斯打开了龙头。

“在我们结婚之前,”莉迪娅无法抑制心中的冲动,说道,“我有过一个情人。”

“老天啊!”斯蒂芬说。

我为什么要把这件事说出来?她心想,因为我之前在这件事上说谎,闹得每个人都不能幸福,我受够了这种生活。

她说:“我父亲得知了这件事,他把我的情人投进了监狱,拷打折磨他。他说只要我答应嫁给你,他就立即停止对他的折磨;还说一旦你带我离开俄国,到英国去,他就会把我的情人从监狱里放出来。”

她望着他的脸,他的神情并不像她所预料的那样痛苦,但他显然深为震惊。他说:“你父亲的手段真卑鄙。”

“我也很卑鄙,我并不爱你,却嫁给了你。”

“噢……”这下轮到斯蒂芬面露窘色了,“说到这个嘛,当时我也并不爱你。我之所以向你求婚,是因为我父亲去世了,而我急需一位妻子来担任沃尔登伯爵夫人的角色。我是到后来才无可救药地爱上你的。我也许该说,我原谅你了,但你其实并没有什么过错需要求得我的原谅。”

有这么容易吗?她心想。他愿意原谅我做过的一切,继续像从前那样爱我吗?看起来是这样的,在他们此时正面临着死亡威胁的这种情况下,一切都是可能的。她发现自己又径自说了下去。“还有别的事情,”她说,“比这件事更糟糕。”

他的表情痛苦而焦灼:“你告诉我吧。”

“我……我在嫁给你的时候已经怀上了孩子。”

斯蒂芬的脸蓦地变得惨白:“夏洛特!”

莉迪娅默默无语,点了点头。

“她……她不是我的?”

“不是。”

“哦,天啊。”

这下我着实伤了你的心,她心想,你从来没料到过这一层。她说:“哦,斯蒂芬,我真的太对不起你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不是我的,”他怔怔地说,“不是我的。”

她不由得想到,这件事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英国贵族比任何人都更加注重教养和血统。她记得他曾望着夏洛特,喃喃地说:“我骨中之骨、肉中之肉。”那是她唯一一次听见他引用《圣经》中的句子。她想起了自己的感受,想起孩子在生命之初乃是母亲身体的一部分,然后离开母体成为独立的个体,但他其实永远无法彻底与母亲分离,这个过程多么神秘啊。男人肯定也有同样的感受,她心想,有时候人们觉得父亲的感受与母亲不同,但这种感受必定是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