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致命的邂逅(第2/4页)

宋河在夜晚来临之时推开了范小梵的病房门,那时她正因口干舌燥喝掉了一大杯水。宋河接过空杯放下,又放下了一份打包的晚餐。他没有任何寒暄,仅仅是用掖动被褥表达了关切。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宋河有条不紊地向范小梵讲起了洗碗工的故事。

石翠翠,21周岁,邻市运及县营铺乡人,1999年3月来到本市打工,主要从事餐饮服务类工作。父亲在床榻上精力过剩地随意发挥,为她创造了5个弟弟妹妹,因而这个家庭从未逃离过窘迫。石翠翠读完初二便在父亲的勒令下退学,开始了她的劳动生涯。18岁后,父亲急于通过她的出嫁来缓解经济赤字,可是石翠翠模样并不出众,加之其父提出的彩礼数目过多,使得多名提亲者纷纷甩袖而走。父亲的如意算盘在两年之后不再打响,他向自己的女儿发出了另外一道指令:去城里,女娃娃在城里好挣钱。

石翠翠明白父亲话中的隐意,那几乎是改变家庭在村中地位为数不多的方式之一,用身体换来三间大红瓦房,在这里早已不是秘密。石翠翠拿着父亲用零钱拼凑的路费离开家乡,在那辆满是脚汗味儿的长途汽车里,她第一次用抠入手腕里的指甲反抗了父亲:我要凭借自己的双手,而不是身体!为此,她来到江城之后兢兢业业,从小时家政工做起,一做就是大半年。她无法忘记自己第一次走进豪华别墅时的样子,虽然它遥不可及,但她的内心还是激动不已。那时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村中打工归来的要好同学,总是喋喋不休地向她细数自己见过的顶级豪车、珍贵首饰、名牌香水,而且神情中还流露出一种高傲,仿佛这些她们早已拥有。她曾觉得她们可怜,因为不相干的东西而同自己疏离。可是现在,她觉得并没有什么,甚至还为当年的不屑一顾苦笑了一声,原来对于奢华生活的向往,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石翠翠第一次有了憧憬,她希望自己也能住进这样的房子里,成为房子的主人。在这种愉快的念头下,她加倍卖力,跪下身来擦拭死角里的积尘。猛地,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正按在她的屁股上,回头,看到了业主温文尔雅的脸上泛出一丝嬉笑。这个人随便抛给她一条毛巾,又俯身在她脚边放下了一小沓百元钞票,再起身时,弹出了一条阴茎。他说,你擦地的姿势很好看,我需要你的手。石翠翠一声尖叫,扭头就跑,踢飞了那沓钱。然而,还未来到门口,她又停住了,转身,用擦地的姿势一张张捡起了它们。接下来,她完全是在浑浑噩噩中满足了业主对手的需要,以至于事后她极力回忆,仍旧只记住了一张俊俏的面孔。那是一张镶在镜框里的照片,在业主既痛苦又欢快的呻吟声中,石翠翠使劲地将脸扭到一边,看到了他。那该是这个人的孩子吧?石翠翠总会不经意地想起。

没过多久,石翠翠辞掉了工作。别墅之日让她的双手充满了欲望,她可以让每个房间焕然一新,却没有办法清除它们。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走向了霓虹闪烁的地方。据说这里并不一定非要贡献身体,只要自己的意志足够坚定。夜总会的工作让她平生第一次浓妆艳抹,她望着镜子里那个不认识的人,居然产生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念头:如果那张俊俏的面孔看到她这副模样,会喜欢吗?石翠翠没有答案,但是那些寻欢作乐的客人却用行动告诉了她:整个晚上她频繁出入不同的包间,却仅仅是停留了片刻,直到天将破晓也没有被选中。回到出租房后,她脱掉了廉价的高跟鞋,未经洗漱便一头栽在床上,在长达八小时的白日昏睡中,她在梦境里又看到了那张俊俏的面孔,他表情生动,冲着她一阵阵讥笑……

这之后,石翠翠开始留意同伴们的着装打扮、举手投足,她发现这一行并非像想象中那样简单,而且竞争激烈,在自己掌握的那些为数不多的成语里,她选中了“浑身解数”来形容。石翠翠开始苦练自己的眼神、站姿、腔调,在一遍遍的枯燥练习之中,她开始变得暴躁,可是一旦那张俊俏的面孔映入脑海,她又随即满心欢喜起来。石翠翠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随着她在每个包间停留的时间越来越久,她依稀看到家乡又有一座房屋在添砖加瓦。不过,这期间有一桩怪事却让她十分疑惑,甚至寝食难安。她发现每当那些客人们将不安分的手伸入衣服里,她的拒绝或者迎合都不受自己掌握,而是源自那张俊俏面孔的指令,也就是说,那个从未谋面的人支配着她,决定着她的情绪,石翠翠仿佛在为这个“不存在”的人守身如玉。因此,当她在幻觉里认为这是“不存在”的手,又在现实中发觉不是的时候,她就会猛然间躲开,说上一句“你不是他”之类的话语。客人们自是愕然,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