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存在的目标(第2/3页)

田教授说:“协助警方办案本就是每个公民应尽的职责,况且这关系到另外一个鲜活的生命,请相信我的诚恳。再一个,以我对博尔赫斯的喜爱,对他创作生涯而言这么重要的一首诗歌作品,二十年来我不知给同学们讲过多少遍,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如果你们还是不相信我,那……我建议警方可以另请他人。”

田教授虽然语气平缓,但仍旧掩饰不住愠怒。一时之间,众人都不知该如何接话,纷纷变得沉默起来。

大概是觉得破坏了会议室里的气氛,田教授喝了一杯水后,又象征性地执信阅看,边看边说着:“没错……真的没错……半个标点符号都没落下……倒是——”

秦烁身体猛地前倾:“有发现?”

田教授并不回答,拿起墨水笔在展示板原本抄录的《雨》旁,又写了一遍这首诗歌。

突然间黄昏变得明亮 突然间黄昏变得明亮

因为此刻正有细雨在 因为此刻正有细雨在落下

落下 或曾经落下。下雨  或曾经落下。下雨

无疑是在过去无疑是在过去发生的一件事

发生的一件事。 谁听见雨落下 谁就回想起

谁听见雨落下 谁就回想起 那个时候 幸福的命运向他呈现了

那个时候 幸福的命运向他呈现了  一朵叫作玫瑰的花

一朵叫作玫瑰的花和它奇妙的 鲜红的色彩。

和它奇妙的 鲜红的色彩。 这蒙住了窗玻璃的细雨

这蒙住了窗玻璃的细雨必将在被遗弃的郊外

必将在被遗弃的郊外 在某个不复存在的庭院里洗亮

在某个不复存在的庭院里洗亮 架上的黑葡萄。潮湿的暮色

架上的黑葡萄。潮湿的暮色带给我一个声音 我渴望的声音

带给我一个声音 我渴望的声音 我的父亲回来了 他没有死去。

我的父亲回来了 他没有死去。

抄录完毕后,田教授指着展示板说道:“大家看,左边这首是车景文信中所写的;右边那首是我平日里为学生们上课用的文本,也就是出版的博尔赫斯诗集中的文本。两个版本的字数和标点符号都是相同的,并无二致,唯一的差别,就是车景文把通用文本的前四句变成了五句。现代诗歌的断句本就因人而异,所以就作品本身而言,倒也算不得什么。如果非要找出什么不对劲来,那就只能是这里了。”

范小梵凑到展示板旁边,一边认真细致地对比着,一边说:“四行变五行,除了第一行,每行的字数都发生了变化,由9、11、7、12变成了9、9、9、6、6,什么意思?”

宋河也一头雾水,他将这些数字各种组合又各种拆解,得到的还是一头雾水。

范小梵说:“也许这些只是车景文的障眼法而已。”

这时,一直沉默的秦烁说道:“河河,我们要马上去车景文家里。”

宋河说:“告诉我你的推测。”

秦烁说:“还不能完全确定。”

宋河说:“告诉我你的推测。”

秦烁说:“我需要到车景文家里,找到一样东西。”

“你究竟要找什么?”宋河瞪着气喘吁吁、在车景文家满屋乱转的秦烁。

“我要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秦烁一边答话,一边蹲下身来,指着书架旁上锁的小立柜说道,“河河,你能不能告诉我,没有钥匙我怎么打开它?”

宋河飞起一脚,柜锁连着折页顿时分崩离析。

秦烁说:“谢谢。”

小立柜里整齐有序地放着一册册日记本。这些日记本年代感十足,塑料封皮从城市到花卉再到电影明星,尺寸全部都是32开。

秦烁将所有的日记本全部摆在茶几上,快速地翻看起来。

宋河说:“你要找哪一天?”

秦烁说:“当然是1999年6月6日那天,那首诗歌名叫《雨》,在99966前面加上这个1,不正是暗示这个日期吗?想要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日记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宋河刚刚反应过来,秦烁突然叫了一声:“找到了!”

宋河一把夺过来,只见这篇日记上写着:

1999年6月6日 星期日 芒种 晴

今天是休息日。

上午清洗衣物,倒垃圾,写下周一讲课时要用到的教案。

午饭后读《顾维钧回忆录》第13分册,及至3点钟读完。该书篇幅浩大,13卷600多万字,记录了这位近代外交家传奇的一生。从年初到今天,我竟用了半年的时间才全部阅读完毕,阅读速度真是大不如前了。

4点钟左右,邮局工作人员上门送件。新来的邮差小伙子毫无修养,对书籍没有一点儿敬畏之心,随意丢扔的态度令人瞠目。所幸“贝塔斯曼”对于邮购图书的包装一向认真,否则若是这册《小径分岔的花园》(浙江文艺出版社 1999年4月出版 印数8000册)折角或者破损,我又怎么好意思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