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红尘宾馆(第4/14页)

果然,灰气从被子破洞“嗤嗤”冒着,身下的魅越来越扁,慢慢停止挣扎,终于没了动静。

我又用膝盖顶了几下,确定这玩意儿“死”透了,才滚下床靠着墙大口喘气。刚才情急之下忘了疼,这会儿才觉得舌头像是含了块烙铁,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看着乱七八糟的被褥,心说还好没有咬大劲,要不然把舌头咬去半截,以后说话都秃噜嘴那才丢人。万一不小心整成了咬舌自尽,我这衣冠不整满床狼藉,还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这事儿实在窝囊,我又不敢掀开被子,生怕里面有张长着头发的人皮,只好用力蹬了床架一脚泄愤。

没曾想床板不结实让我踹了个窟窿,一股浓郁的臭气喷出,熏得我差点背过气儿。一只爬满尸蛆的手从破洞里耷拉出来,尸蛆挂着粘液丝儿落下,爬上我的脚底。

我“啊”了一声,满屋跳大神蹦来蹦去,脚下“咕叽咕叽”把尸蛆踩了个干净,泡到洗手间就着水险些把脚皮搓烂了,才用浴巾包住脚,搬把椅子坐在门口,望着床抽烟压着胃里的恶心。

幽暗的床顶灯并排亮着,在墙壁映出椭圆形的光圈,左右两盏床头灯像是两只蜡烛。光影交错中,这张铺着白色床单,长方形的大床宛如一口摆在灵堂的棺材……

我打了个冷战!

我在尸体上面睡了半晚上……

除了魅,难道床里面还有一具女尸?

我意识到,住进这家客栈,绝不是什么生辰八字走背字的偶然!

 

连抽了五六根烟,我心里天人交战“走还是不走”,最后一咬牙,又撕了一块浴巾包住双手当手套,推开了这张老式木床。

木板衔接处发出让人牙酸的摩擦声,尸臭味儿越来越浓,辣得眼睛剧痛。床板里的景象,一点一点映入眼帘,挑战着我视觉恐惧的最底线!

一具女尸浸在半床粘稠的液体里,早已泡得如同融化的白蜡,脑门贴的黄符残破不全。成片尸蛆在尸体里钻进钻出,床板密密麻麻挂着尸蛆结成的蛹,几只尸蛾“扑棱扑棱”飞出。

要是换成头几年,估计我早就眼前一黑,吓得一脑袋扎进尸液昏了过去。这几年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别得没练出来,好歹是胆子大了一两圈。

我憋气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尸体好像多了什么东西,再仔细看才发现了蹊跷。

女尸的身体比正常人体宽了两圈,胳膊、腿虽然融进身体,却像是竖着从中间劈开,多了那么一截。

我恍然大悟,这是两具女尸上下叠放融在一起形成尸中尸!

阴栈、魅、尸中尸……

所有的线索串在一起,我终于明白了!

我点了三根烟当做香,并排放在床边,默念《往生咒》对着床中尸拜了三拜,从床底掏出鞋穿好,推门出了房间。

我不知道这两个女的是怎么死的,但是我明白了这间阴栈,布成了最凶煞的“尸鬼增运”局。这种格局煞气极重,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磁铁,吸引过往行人入住,增财添运。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城市不起眼的小宾馆反而客源兴旺的原因。

我接触萍姐尸体沾了阴气,两阴相融,引出了误以为是同类的魅。难怪魅一直在说:“终于有人陪我了。”

幽暗的走廊延伸至逃生通道,并排的房门紧闭,传出噪杂的电视声、鼾声、暧昧的呻吟声……

所有住客,除了我,没有人知道床下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布这种损德雄局的人,自然是宾馆老板。我演算着宾馆的格局,只要找到“局眼”,就能破了这个凶局。

我摸出手机拨通月饼电话,关机。既然月饼联系不上,就让我自己解决吧。

危险,当然有。可是人的一生,总要有几次面对不敢面对的事情,不是么?

我戳在走廊矫情了半天思想工作打气,刚下定决心“做人不能怂”准备动手,宾馆外传来缓慢的刹车声。

我回屋从窗户往下看去,一辆卧式大巴停在宾馆门口,游客们戴着统一的旅游帽,低着头鱼贯下车。一个手拿喇叭,身材矮小,戴着黑棒球帽的中年男子,轻轻摇着系在喇叭尾端的铃铛。

“叮”,一声脆响。男子的嗓音低沉沙哑:“到家了,都进来吧。”

游客们默不作声,双腿直挺挺走进宾馆。这种气氛异常诡异,我心里毛嗖嗖得很不舒服,直到大巴最后下来的两个人,我身体向前一冲,一脑袋撞到玻璃上面。

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两个人——月饼,萍姐!

我和月饼在日本为了救月野清衣,上过一辆夜间接送横死鬼魂的鬼车。

长途巴士分为两种,坐式和卧式。坐过长途巴士的人不知道有没有观察过,卧式大巴内部是一排排窄小的床位,乘客躺在上面熟睡时,看上去就像是躺在小棺材里的尸体。长方形的大巴,更像一具会行走的大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