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峻雅斋(第3/4页)

开门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后生,年下穿戴甚是齐整,身材颀长,斯文白净,像个书生模样。见来的有两个公差,不由有些紧张,旋又镇定,打躬道:

“不知几位来寒舍有何贵干?”

方天保见他书生模样,态度也温和了许多,“这里可是孙干家?”

后生道:“正是,那是家叔父。”

“他可在家中?”

后生道:“却不在家里,老早回老家去了。”

方天保听得奇怪,“他是何时回的老家,你们老家又在何处?”

那后生答道:“在下一家是南京扬州府人士,家叔父早在去年七八月间就因事回了扬州,一直没有回来。”

杨继宗见此事有些蹊跷,说道:“看来事情有些混乱,我等可否进里面再细谈?”

后生见这位公子气度不凡,两个公差尚觉和气,忙道:“失礼,列位里面请坐。”

几人遂入院中。

大门里是一座朴素的福字影壁,转过身来是小小一座四合院,倒也干净整齐。

后生将几人让进北屋厅堂坐了,叫个童子上了茶,才在主位坐下与杨继宗等人答话。

杨继宗道:“因有一桩案子,可能与令叔有所牵连,故而要听你说说,令叔在京城可有营生,何时回的扬州,现在又在哪里?”

后生道:“晚生名叫孙玉山,因在监里读书,又值叔父在京城有些生意,并有此宅,才到京师与叔父同住。”

杨继宗听说他是位国子监的监生,忙又站立行礼说:“原来孙兄也是学人。学生杨继宗,乃是准备会试的举子,因有案件牵连,到贵府勘查,多有冒犯。”

方天保也跟着起立行礼。

孙玉山还了礼,又说道:“家叔的营生想来二位也已知道,他有个诨名叫作‘孙铜匠’,其实却并没有打器皿配钥匙的手艺,而是对于历代青铜器物有特殊的眼力,在京城的古玩行中颇有些名气。”

杨继宗道:“这些我们也已知道,却不知令叔为何又回扬州去了呢?”

孙玉山道:“一来是我祖母近来身体总是有恙,家父去世又早,堂前只有叔父一个人可以照顾;二来是近年京城的古玩行业十分清冷,叔父的生意竟有些入不敷出。其实家叔父不单有能看古铜器的眼力,他老人家读书也多,诗词书画俱都来得。说来惭愧,晚生也曾劝他,回到扬州也多得是达官富贾,即便做个山人打抽丰,也强似在这京师做些半黑不白的生意。”

杨继宗见这后生倒也实在,又问:“令叔父可是听了你的劝告?”

孙玉山道:“是不是听了我劝却也不知,只是自去年夏天,他老人家就把京城里的生意渐渐打理干净,七月里就回了老家。”

杨继宗又问:“他是一个人走的,还是带着家眷?”

孙玉山道:“自然是全家一起走的,连同婶母和几个堂弟妹,在张家湾包了船回去的。连晚生也一同回到扬州,过了中秋才为监里学业回的北京。”

杨继宗与方天保对了对眼神,才问:“如此说来,令叔父孙干自去年七八月以来,一直是在扬州,并未回北京?”

孙玉山回道:“晚生回京之后,虽然并未亲眼见到叔父在扬州,但一直有家人书信往来,当不至有误。”

“还有一事,不知令叔父在离京之前,可曾有过去古玩行里做掌眼先生的打算?”

“晚生虽然并不过问家叔的营生,却也对他们行中的规矩略知一二。以晚生所知,京城里几位行家大佬,虽不过是一点微末伎俩,却都自视颇高。若为生计所迫,到官府中做清客的容或有之,去到古玩行里做先生掌眼,却是决意不会的。用京城里的话,他们丢不起这个人!我家虽然清贫,也不至下作到如此地步。”

话已至此,还真是无话可问了。杨继宗等只好告辞。

出了门,方天保依然气闷不已,“这可奇了怪了,难不成这京城中倒有两个孙铜匠,可那郑掌柜的明明也说是来过这家呀?”

杨继宗也是一头雾水,两人一商量,决定中饭也不吃了,直接回峻雅斋再问情由。

郑掌柜见几个人去而复返,不由满脸狐疑,却又不敢先问,只眼巴巴地看着杨继宗,等他问话。

杨继宗也不想耽误工夫,直接说道:“我们刚才到了孙家,他侄子说,那孙干早在去年秋天就回了老家扬州,一直未回京城。这事却有些作怪。”

郑掌柜听说,更是惊异,连说:“这怎么会?这怎么会?”倒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杨继宗就让他再把当时如何听得孙干要来店里,如何去他家相看,又如何商定,细细再说一番。

郑掌柜才道:“去年八月,是那个姓吴的掮客,因他常为小店进货,十分熟络,来店里问,有位掌眼大家想要来店里营生,可有意愿?我听了说是孙铜匠要来,自然喜出望外,也不及多想,就直接去了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