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铁券(第2/5页)

杨继宗却不同意,“话虽如此,但以当时情形,如不能控制,白河大闸必毁,乡民们伤害大臣,几百户人家只怕要背负杀官谋反的罪名。”

郑亲王道:“河闸毁了可以再建,至于几百户百姓的性命,哪有朝中皇上的安危重要?你们这些人呀,还是过于心慈手软,哪里是那徐有贞老贼的对手!”

于谦等人对此都似颇不以为然,却也并不反驳。

郑王爷见大家都有些不服,才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昨日的事不必再提。不知还有什么法子可以补救一二?”

此问一出,堂中竟是一片寂然。过了好一会儿,于谦才道:“今日几位阁老和众多卿贰、科道聚于礼部,由大学士商辂主笔奏疏,劈头即言:‘天下者,太祖、太宗之天下,传之于宣宗、陛下、宣宗之子、宣宗之孙,以祖父之天下传之于孙,此万古不易之常法。’”

郑亲王点头道:“按此说法,大臣们的意思甚是明了,不是说一定要立宣宗之孙为太子,按序唯有沂王吗?”

“正是这个意思。我离开时,众臣子还在那里签署姓名,都说明日一早要据理切谏,必要让陛下同意,即刻复立沂王为太子。若无回复,将在宫门之前日夜恳请,请不到圣旨誓不离去。”

徐永宁道:“这一招要是能行,早已成了。如今只怕就是皇上回心转意,也已经来不及了。”

兴安皱着眉头问道:“这怎么讲?”

徐永宁道:“据臣手下侦知,那徐老贼——妈的,偏偏他竟也姓徐——那老贼今日午前从通州回到京城,不多时就去了石亨家中,一直没有出来。听说石亨以边防有警为名,通令京城团营戒严京师内外,虽然现在还没有什么动静,一有风波他可是占着手握大军的便宜呢。”

于谦此时也苦着脸对郑亲王说:“前天臣等在这里会议,也料到那徐有贞、石亨等人若要起事,很可能就在今天夜里。因虑着若用非常手段,请旨将这伙奸贼拿下,必将危害到太上皇及太上皇的后妃子女,甚至上圣皇太后怕也要受到牵连。此为投鼠忌器,我们做臣子的,哪能眼看两位陛下势若仇雠,相杀相斫!到如今木已成舟,竟然束手无策。臣等真是愧对朝廷,愧对殿下。”

郑王爷因心中烦躁,也顾不得威仪,把双腿盘坐在圈椅上:“这么一说,难道咱们就只能在这里看着这帮兔崽子反叛不成?”

徐永宁见大家都不说话,才吞吞吐吐地说道:“臣倒还有一个主意,不知道成不成,不成各位也不要笑话。”

郑王爷很不耐烦,“小宁子你有话说,有屁放,啰唆什么!”

“我年轻,入会晚,却也听说当年太宗爷建立赤龙会时,曾有一密诏,以金书镌刻在铁券之上,以示永存。我虽不知那密诏上写的什么,但想来必是要用在紧急之时,或告皇上,或告权臣,要听咱们安排。咱们若是拿着这铁券金书进宫去见皇上,不必说太上皇要复辟的事,只说是事急,必要现在就立沂王为太子,让皇上即刻就发明诏。复立太子的诏书一发,太上皇再要复辟可谓师出无名,他总不好和自己的亲儿子相争,徐有贞之辈也自没有了借口。”

郑王爷道:“这铁券我倒是见过,上边写的什么却是全不记得了。于公、兴公,二位可还有印象?”

于谦与兴安都茫然摇头。智性却道:“铁券就存放在这厅堂下面的地窖里,何不拿出来看看再议。”于是忙让心腹僧人去取。

不多时,两个僧人抬着个硕大的紫檀宝盒进来放在堂前,五位执事各拿着一把钥匙,从五个锁眼里一起旋转,才把宝盒打开。智性和徐永宁从宝盒中捧出那铁券。

杨继宗对此物十分好奇,从旁细看,就见那所谓铁券状如一块巨大的铁瓦,一尺来高,宽也有一尺左右,卷曲成半个圆桶形,看似熟铁打成,却精光锃亮,毫无锈蚀。文字都镌刻在正面,字都镏了金,密密麻麻,全都是正体楷书,极容易辨认。

于谦与兴安似乎也都是头一次见到此铁券,都忙过来细看,又因是圣物,要奉到上位叩拜。

郑王爷道:“事急从权,今日先不必拜了。于公你来念念,这密诏说些什么。”

于谦半蹲半跪,看着铁券上的文辞朗读道:

朕惟:太祖高皇帝顺天应人,奋扬圣武,扫平祸乱,混一六合。创业垂统,制礼作乐,配功德于乾坤,焕光华于日月,帝王之盛,无以复加。不期建文昏聩,任奸回以残骨肉,行弊政而害苍生。朕于其时,迫于危祸,起靖难之兵;克平内难,继皇考之业。冀行三代之政,以成万世之基。

其继世为人君者,故当深体天心,恪循成宪,务使宗社奠安,万民乐业。然天下虽安,不可忘危,史鉴不远,诚以为诫。或有不肖子孙,侈靡乱生于劣政;或遇贼臣奸党,阴谋祸起于萧墙;或值苍天不仁,灾变有加;或逢夷狄反侧,外寇临境;则需栋梁坚立,干城护持,洞察剥复之机,遂成否泰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