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第3/7页)

念李敬玄旧功,将其贬为衡州刺史,后又改任扬州长史。

未及赴任,便病死路上。

只是纵然李敬玄身死。

唐军不败金身已经被破。

从太宗时期,数十年间,南征北战,东征西讨的唐军,从未有一刻,显得如此衰弱。

而大唐版图的边角,无数藩属国,开始动摇。

似乎,大唐雄踞天下的局面,已经悄然改变。

民间有言:无不败之军,也无不灭之国。大唐自立国起,凡数十载,正所谓强弩不可穿鲁缟,大概,已经到了尽头。

物极必反!

凡以此强大者,也必以此败亡。

民心惶惶,一时间,风雨飘摇。

……

咸亨二年,春二月。

大唐在动荡中,经过了一年元日。

这是大唐百姓这些年来,最寒冷的一个元节。

除了圣人病势加重,太子辅国。

大唐辽东叛乱。

西域叛乱。

唐军败于西突厥。

似乎,就没有一个好消息。

春夜寒冷。

来自西北的寒风,吹过葱岭,过秦岭,入长安。

就连梅花,都在这寒风中瑟瑟发抖。

业已致仕的萧嗣业,身上裹着厚厚的羊毛毡子,坐在廊下。

身形佝偻而落寞。

旁边放着几个空落落的酒壶。

手里还抓着一个。

看向外面的黑夜,心情无比萧瑟。

早些年他以自己年老,一直装病,那时嘴里说病,可从没认为自己真的不行。

直到此次与李敬玄征西突厥。

遭遇平生未有之大败,简直奇耻大辱。

令萧嗣业原本传奇的一生,在晚年添上耻辱的一笔。

“耻辱啊!”

萧嗣业感觉自己浑身骨头都在发痛。

不知是那一战留下的刀伤,还是经年作战留下的旧伤发作。

他大口灌着酒。

作为大唐朝廷致仕的高官显贵,在这一刻,环顾身周竟无人可言说。

比身体伤痛更令他痛苦的,是精神的折磨。

他不禁再一次想起了那个人。

那个无数次想起,却又故意选择遗忘的大唐名将,苏大为。

若是苏大为在此,当不致于有此大败。

可恨啊!

对了,那一年,那一年在积石关,苏大为曾说过,说过我将有一场大败。

不想竟被他言中了!

悔恨啊,悔没听苏大为之言。

以至晚节不保。

不过想起苏大为,萧嗣那张皱纹密布,隐透着愁苦肃索之色的脸上,忽然又浮起一抹自嘲。

“苏大为,也不是什么都料中了,他曾说老夫兵败,就算不死,也得遭个流放,结果是李敬玄被贬,老夫称病致仕,还能苟活于世。”

说到这里,竟意外的找到一丝心理安慰。

毕竟苏大为也不是全知全能。

当然,他知道那个缘由。

若非新晋兵部尚书萧礼是自己二儿子,这颗大好头颅,说不定真得被斩。

而且因为自己参加此役,朝廷那些怀疑萧礼给李敬玄挖抗的声音,自然也就平息了。

总不能儿子陷害老子吧?

萧嗣业这老将也在军中呢。

仰头灌着酒。

任酒水从嘴角溢出,沾染了胡须,浸湿胸襟。

萧嗣业心中情绪奔涌。

一甩手将空酒壶掷出,一时悲从中来。

“苏大为,阿弥!你,究竟去了哪里,若你在军中,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我大唐……大唐败了!”

一阵如猿啼般的呜咽之声,从萧嗣业深埋在膝上的白发中传出。

他的肩膀颤抖。

这一瞬间,许多熟悉的面孔从眼前划过。

李谨行、阿史那末、钟子期、娄汉道、权定疆、萧崇信、言忠节、魏仲道,那么多大唐中层将领,未来可能培养独当一面的种子,死了,都死了。

死在汹涌的胡人铁骑下。

连大将身边亲军尚不能保全,连中层将领都几乎尽没。

那么基层、底层,普通士卒,能活几人?

这一仗太惨了!

太憋屈了啊!!

难道大唐不是百战百胜的吗?

大唐,怎么会失败?

怎么能失败!

可是,真的败了啊!

呜呜~~

似狼,似兽般的痛苦哀号声,从萧嗣业身体不断发出。

这一仗,几乎摧毁了他数十年来的信念。

什么运筹帷幄,什么战必克,攻必取。

什么庙算。

在这一瞬,都随着唐军覆没,化为灰烬。

无数大唐英魂热血浇铸的西域,无数大唐士卒埋骨之地,已经摇摇欲坠。

裴行俭面对西域各国叛乱,还有虎视眈眈的大食威势,左右支绌。

安西大都护府,摇摇欲坠。

若苏大为在此,唐军何至于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