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败之西胡悲歌(第3/4页)

范闲摇头说道:“季常终究只是一个读书人,一个官员,哪怕现如今才学会钻营,又哪里知道他犯了个大错。”

史阐立心头一寒,他知道门师太多秘密,自然知道门师不是一个简单的权臣而已,门师的力量更在权位官位之外,侯季常的背叛,实际上是激怒了一位黑暗中的君王。

“不要担心我会杀他,我没有那个闲心。”范闲微垂眼帘说道:“我让你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东夷城和北方都没有异样,和表面上的战火毫不冲突。”史阐立先补了一句,然后认真回答范闲的问话,“您要查的宫典出京一事,确实有些蹊跷,枢密院在两个月前向南诏方面发出一封调令,只是密级极高,楼里也只是探到了风声,如今没有院里的配合,很多消息都只能触到表面。”

“南诏?那里有什么问题?”范闲皱着眉头问道。

“叶帅的公子就在南诏前线,依朝廷惯例,南诏如今并无战事,新主继位已满三年,那一路边应该折半回京述功……”史阐立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按时间推断,这时候就应该已经到了京都陛见,然后分还各大营,然而那一路边军始终未到。”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有可能去了西边?”范闲的心头一震,忽然想到一个极为可怕的可能,摇头说道:“这么大的军力调动,怎么可能瞒过天下人去?”

“若一开始的时候,我们把注意力放在南边,哪怕是渭州南线,有关妩媚她们的帮忙,或许就能查出动静。”史阐立自责说道:“只是抱月楼这几个月一直注意着京都、东夷、北齐三地,对那边的情报梳理不够仔细。”

“不关你的事情,是我点的重心。”范闲有些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自言自语道:“叶灵儿他哥哥……这厮长年不在京都,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按时间算来,如果南诏边军真的回拔,过京都而不入,若真的是往西去……岂不是已经到了定州?”

范闲抬起头来,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眸里充满了不安与疲惫,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大错,只不过这些月自己一直被软禁在京都,监察院又在言冰云的看管下,只靠抱月楼,确实无法准确地掌握庆国的军力调动。

“宫典离京,前去定州召世子弘成归京……带走了一万京都守备师和两千禁军。”史阐立提醒道:“这是先前就查出来的事情。”

“这我知道。”范闲的心里生出一股挫败的情绪,手掌轻轻地拍打着书桌,叹息道:“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陛下手笔这么大,居然远从南方调兵过去,横穿千里,大军换防,难道他就不怕天下大乱?”

史阐立听明白了这句话,身子一寒,强行平静分析道:“对朝廷而言,南诏新主年幼,国内权臣多心向大庆之徒,根本不用提防,留了一路半边军在南足矣。而燕京城和北大营应付北齐和东夷城的状况,虽然看上去因为当年叛乱的后续影响,北大营无主事之帅有些影响,但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危险……所以对陛下来说,只要能够平定西凉,天下再无乱因,他便可以全力准备北伐之事了。”

“平定西凉,是要对付草原上的那些人……”范闲的眉头皱了起来,轻轻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还是被皇帝老子算得死死的,终究没有翻过对方的掌心,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和失望充溢了他的身体,让他木然地坐在椅上,无法动弹。

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陛下对于北方的战事保持着如此冷漠的态度,丝毫不因为北齐与范闲之间可能的勾结而愤怒而警惕,原来皇帝陛下早就已经理清了自己这个私生子可能做出的举动,而将所有的精神、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了西方。皇帝陛下根本没有跟着范闲的布局而起舞,反而是趁势而为,将拳头狠狠地砸向了定州城。

“必须马上通知世子。”史阐立大惊失色说道。

范闲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半晌后说道:“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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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草原,四处弥漫着一股寒意,风自北方来,穿过北海所携带的些微湿意,早就在草原东北方的那些荒漠戈壁中荒发干净,一味的干冷,地面上的秋草早已不见,剩下的只有沙土,一望无垠的,硬得让马蹄都感到不适的冻土。

若往年的冬天,鸟儿自天上俯瞰,或许能在某些湖泊的旁边,找到些许令人动容的诱人的青绿之色,然而今天,哪怕连这些可怜的栖息地,它们也找不到了,因为这些耐寒的,并不愿意去南方渡冬的鸟儿们的眼眶里全是一片血红,冻得发干的草根是血红的,圆圆的砾石是血红的,一捏便碎的沙土是血红的,便是那些钻出洞穴的田鼠身上似乎都是血红的。

这里是红山口,由草原进入大庆疆土必经的一处地方,山石尽是一片红色。然而今天的红并不是上天赐予的异色,而是被草原上的胡人,以及大庆的将士所染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