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风尚 漂亮地活着(第2/2页)

那人只能一声叹息。[19]

实际上嵇绍原本漂亮,他甚至给我们留下了“鹤立鸡群”这个成语。事情的原委是:有人对竹林七贤之一的王戎说,嵇绍真是漂亮呀!那昂然挺拔的风度,就像野鹤独立于鸡群。王戎却说: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他爹![20]

那么,嵇康又漂亮到了什么程度?

跟夏侯玄以及夏侯玄的“同案犯”李丰一样。只不过夏侯玄是“玉树”,李丰和嵇康是“玉山”,或“玉山之将崩”。当时的说法是:李丰萎靡不振,或者嵇康酩酊大醉的时候,就像一座玉山将要轰然倒塌的样子。[21]

不难想象,那是怎样的风度和风采!

其实漂亮得像玉树的还有一个人,他就是庾亮。庾亮去世后,一位参加葬礼的名士十分痛惜地说:就这样把玉树埋在了黄土中,让人怎么受得了![22]

什么样的人,才能获得如此评价?

外表清朗俊秀,风姿安详文雅,内心澄明透彻,处世超凡脱俗,没有一点污染。用王戎的话说,就叫“风尘外物”(超脱于世俗之外的人物)。[23]

没错,瑶林琼树,原本就不该在世间。

按照这个标准,庾亮似乎段位还不够,谢安的伯父谢鲲(字幼舆)就这么认为。有一次,还是太子的晋明帝司马绍问他:众人都拿庾亮跟您相比,您觉得怎么样?

谢鲲说:居庙堂之高,为百官典范,臣不如亮。处江湖之远,一丘一壑寄情山水,亮不如臣。[24]

这大约是实话。八王之乱时,长沙王司马乂曾下令鞭打谢鲲,谢鲲坦然脱衣就刑,面不改色。后来被赦免,同样面无喜容。如此泰然处之,恐怕就因为“丘壑独存”。所以后来顾恺之画像,便干脆把谢鲲画在了岩石里。这位中国的达·芬奇说:幼舆先生就该待在深山幽谷之中。[25]

然而谢鲲却其实是在朝的。他也好,庾亮也罢,恐怕都只不过把那深山幽谷藏在了心中。问题在于,人要活得漂亮,与那山山水水又有什么关系?当这种情愫、情结或情怀成为风尚时,又意味着什么呢?

也许,我们还得再借用一下谢鲲的眼睛。

[13]见《世说新语·政事》。

[14]见《晋书·嵇绍传》。

[15]吕思勉先生即认为就连晋惠帝智商不高,都可能是污蔑不实之词。见吕思勉《中国通史》。

[16]批评嵇绍的有郭象、司马光、朱熹、王夫之、顾炎武等。此处不展开议论。

[17]见《三国志·夏侯玄传》及裴松之注引《世语》,《世说新语·方正》刘孝标注引《世语》、袁宏《名士传》。《名士传》称握夏侯玄之手的为钟毓,但依刘孝标注应为钟会。

[18]见《世说新语·容止》。

[19]见《晋书·嵇绍传》。

[20]见《晋书·嵇绍传》、《世说新语·容止》。

[21]见《世说新语·容止》。

[22]见《世说新语·伤逝》。

[23]见《世说新语·赏誉》。

[24]见《晋书·谢鲲传》、《世说新语·品藻》。

[25]见《世说新语·巧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