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年后的再访谈(第2/5页)

定:您那时候已经会满文啦?

何:我一小儿就会呀。祖父教的呀。我的满文是祖父教的,是家传哪!

定:不是安双成先生教您的?

何:不是!他们说过北京市有多少多少人会满文,我说这里头不包括我。我是家传的。

定:就是说您祖父满文就挺好的?

何:我祖父13岁的时候进宫了,不是家里就散了么,宗人府分配到乐部当差的时候,就跟着师傅,13岁,就让他学宫里的规矩,那天是跟着谁呀?光绪,上颐和园,光绪就跺着脚:“yabu!yabu!yabu!”我爷爷说:“皇上说什么哪?”师傅说:“让快走哪!回去好好学去,咱们衙门里头都有满文师傅!”跟着清文师傅学去。回来,就跟着清文师傅开始学满文。

定:那就是说原来他在家里是说汉文的。

何:在家里头十几岁他不会,(满文)这是到乐部学的。

定:就是说你们家也已经说汉文了。

何:对对。

定:学满文就得专门有师傅了。

何:我祖父是进宫当差,在乐部学的。乐部对我祖父要求特别严,别人就念念书写写字就完了,我祖父就得天天儿学汉字,学满文,学蒙文,拉弓,骑马:“出去,练去!”,跟别人不一样,培养对象就是。

定:他蒙文也好?

何:蒙文没有满文好,都是老师教的。

定:那他怎么会想起教您满文来呢?

何:哎,我看家里那么多满文书,我说这是什么呀这是?他说:“满文,清文。”我说怎么念呢?“你愿意学吗?”我说愿意学,他说那哪天学吧。

定:那您父亲会吗?

何:我父亲哪,恍恍惚惚。为什么说恍恍惚惚呢?他没专门学过,他知道几句,就是眼巴前儿的,像出门在外了行什么礼,请安了,这个知道,磕头“hengkile”啊,走“yabu”啊,这个知道。在宫里头,原来那个赞礼郎,不是满汉两口吗:“跪~”,“niyakūra~”“叩~”,“hengkile~”,“起~”“ili~”。宫里都是两口。我祖父在宫里当差呢,就这么学的。过去呀,满蒙的官员必须要学满文,写字必须要写满文。

定:您会满文这事除了安先生别人有知道的吗?

何:……我跟安先生在一块儿就是提高,怎么说提高呢?因为哪儿不懂啊,哪儿别扭了,哪儿发音不好,他帮我读读。

定:这是人家安先生的母语啊。

何:对,哪哪儿不明白了,他一点。

定:那您知道不知道还有别人像您似的也是家传的?

何:不知道。

何秉钧书法作品二

2.父亲家、母亲家

定:上次聊天时没聊到您父亲,咱们补充补充。

何:我父亲是这样,喜欢呢,一个吃喝玩乐,还一个呢,——这都别往上写啊。

定:你父亲他们哥儿几个?

何:应该说是3个,我父亲是老大。老二给出去了。

定:给出去,为什么?

何:是这么给出去的。我爷爷有一个好朋友,叫曹惠清,是一个古玩店的老板。俩人哪简直就跟亲兄弟一样就那么好。

定:好就连儿子都给?

何:你听着!他就喜欢我父亲:“哎哟真好,赶明儿上我家来当儿子得了。”我爷爷说:“你别着急,再有我就给你一个。”后来呢,正好我那二叔啊,就出生了,他上家里来逼来了:“你不是答应我了吗?”我父亲不愿意给,不愿意给也不行,你当初说了,你说话得算数啊,这么着。

定:就真给了?

何:给啦,说你到我们这儿来,你受不了苦,家里俩妈呢,俩妈疼他呀,你想想。他一个亲妈,他爸爸还一个姨太太。曹惠清他俩媳妇儿,家里又住洋楼,没孩子。

这不是给过去了么,后来我二叔长到十几岁,我太太死的时候儿,我父亲上家去找他去了,说跟我回去吧,咱妈死了。这么着回去了,回家了。反正啊,我祖父讲话,说咱们本身也不姓何,那家不是姓曹么,咱们旗人本身就指名为姓,爱姓什么姓什么得了。

我还有一老爹,20多岁就死了,肺痨,就是肺结核。我见过那老爹,老爹是双棒儿,另一个老爹是4岁的时候,让一个本家的姑姑抱着没留神,“吧唧”就掉地上就摔死了。

定:啊?!

何:没留神。这本家姑姑叫金文英。

定:把人家孩子摔死了人家能答应吗?

何:那也……这是本家的人。她没抱住。

定:怎么那么二百五啊?

何:谁知道,金文英嘛。

定:那您二叔后来干吗?

何:二叔啊,他本身在铁路上当扳道工。解放以后还当了党支部的书记。他本身的爱好啊,有点风马牛不相及。他拉胡琴唱京剧,拉胡琴拉得好,而且还一个什么?摔跤!嘿,你看这两个根本不贴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