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三 礼书第一(第2/3页)

有道德修养的人已获得了调养,又认为调养要有区别才好。所谓区别,是指高贵的和低贱的人应有等级,年长的和年幼的人要有差别,贫穷的富贵的,轻微的重要的要与身份相称。所以天子乘大路车用蒲草席,这是用来调养身体的需要;车子两侧装载香草,这是用来调养鼻子嗅觉的需要;车子前面的横木画着交错的彩图,这是用来调养眼睛视觉的需要;和铃与鸾铃的叮当声,慢走时合乎《武》《象》音乐的节奏,快走时合乎《韶》《K》音乐的节奏,这是用来调养耳朵听觉的需要;龙旂上绣着九条籠,这是用来培养天子诚信的需要;车轮和伏轼上装饰着伏卧的犀牛和猛虎,马肚带装饰着鲛鱼,车辕装饰成龙的样子,这是用来培养威严的需要。所以大路车的马匹,一定老实,达到驯良听话,然后才可以用它乘驾,这是用来提供天子安全的需要。谁能知道有志的人牺牲生命要求树立名声节操,就是为了养护生命的需要;谁能知道减少费用支出,就是为了养护财货的需要;谁能知道对人恭敬辞让,就是为了养护自身安宁的需要;谁能知道礼节仁义文章道理,就是为了教养性情的需要啊。

人如果只重视生命,像这样的人一定死亡;人如果只重视利益,像这样的人一定受害;人如果把怠惰看成安逸,像这样的人一定危险;人如果把任情好胜视为安分,像这样的人一定毁灭。所以圣人用礼仪来统一一切,那么情和理两者都得到了。用性情来统一一切,那么情和理两者都失掉了。因此,儒家是要使人两者都得到,墨家是要使人两者都失掉。这便是儒、墨两家的区分。

礼是人际等级关系的最高准则,国家强盛稳固的根本,威严施行的途径,功业声名的总集。帝王三公遵循礼治才可以统一天下,使诸侯臣服;不遵循礼治,就要毁弃国家。所以说,坚硬的铠甲、锋利的兵器不能完全保证胜利,高耸的城墙、深深的护城河不能保证坚固不破,严苛的法令、繁复的刑罚不能完全保证威权。遵循礼治的道理就通行,不遵循礼治的道理就失败。楚国人用鲛鱼皮、犀牛皮制作铠甲,坚硬得像铁和石头一样,用宛城的铁打制长矛,刺人像蜂蝎一样锋利迅速,士兵像疾风一样突然涌来。然而在垂涉楚怀王全军溃败,大将唐昧阵亡了。从庄L起兵作乱,楚国分裂成四国来看,楚国难道没有坚硬的铠甲、锋利的武器吗?大概是它统治的手段没有按照礼治的缘故吧。楚国凭汝水颍水做天险,岷江汉水做护城河,靠邓地山林阻挡敌人,凭着方城山做外围。然而秦国的军队到了鄢城郢都,攻打楚国就像摇动一片枯叶那样容易。这难道是没有坚固的要塞和险要的阻隘吗?还是它统治的手段没有按照礼治的缘故呢?商纣王曾剖开比干的腹腔挖心,囚禁箕子,想出了炮烙肉刑的主意,严刑杀害没有罪过的人,当时大臣以下的人战战兢兢,没有谁一定能保全性命。但是,西周的大军一到,桀纣的命令在臣民下面就行不通了,百姓再也不听他使用了。这难道是纣的政令不严,刑罚不重吗?也是他统治的手段没有按照礼治的缘故吧。

古代的兵器,只有铁戈、长矛、弯弓、羽箭罢了,但是,敌国不等使用任何武器时就投降归服了。城郭不勤修,护城河也不挖掘加深,不建设坚固的要塞,机关巧变也不张设,然而国家却平安无事,不怕外敌入侵且很稳固,没有其他原因啊,那就是因为能明白礼义的道理并且均衡地处理人际关系,按时间规定使用民力且真心地爱护百姓,那么臣下百姓响应起来就像影子一样跟随着。有个别不服从政令的人,然后用刑罚对待他,那么百姓便知道罪过服刑了。所以处罚一个人,天下的人都顺服了。罪犯不责怪上级,知道受刑错在自己。因此,严刑处罚少,政令有权威,执行起来像流水一样畅通,没有其他原因,乃是遵循礼治道理的缘故。所以遵循礼治道理就通行,不遵循礼治的道理就失败。古代尧帝治理天下,只是杀了一个鲧,处罚了共工和驩兜两个人,天下就治理得很好。古书传文讲“威严虽然厉害但是不轻易采用,刑罚尽管设置但是尽量不使用”。

天地是生命的本源,祖先是家族的根本,国君师长是治国的基础。没有天地宇宙怎么会有万物生命?没有先人祖宗怎么会有子孙后代?没有国君师长怎么会有国家的治理?这三条偏失或者废弃,那么就没有什么可以让百姓安居乐业的了。所以礼是上面敬奉天,下面敬奉地,尊敬先人祖宗并突出国君师长的地位,这是礼的三条基本原则。

所以做帝王的人把天和先人祖宗相配,加以祭祀,诸侯不敢有这个想法,士大夫有一定的宗法,目的是分出高贵和低贱的差别。高贵的人低贱的人不乱,这样便得到礼治的根本了。郊外祭天的仪式只有天子才有资格举行,诸侯只许进行社祭,社祭包括诸侯和士大夫,这种规定是为了区分尊贵的人应该敬奉尊贵的人,卑贱的人应该事奉卑贱的人,适合做大事的做大事,适合做小事的做小事。所以占有天下的帝王可以敬奉七代祖先,有一国的诸侯可以敬奉五代祖先,有五乘土地的大夫可以敬奉三代祖先,有三乘土地的士可以敬奉二代祖先,有一牛而耕像农工食力的庶人不允许设立宗庙祭祀祖先,这种规定是用来区分功业深厚的人恩泽流布广阔,功业浅薄的人恩泽流布狭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