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十五 吕不韦列传第二十五（第2/2页）

庄襄王即位三年就死了，太子政继位作秦王，尊奉吕不韦作相国，号称他为“仲父”。秦王年纪很小，太后经常与吕不韦私通。吕不韦的家僮多达万人。

正当这个时候，魏国有信陵君，楚国有春申君，赵国有平原君，齐国有孟尝君，他们都礼贤下士，喜欢结交宾客，借此互相倾轧。吕不韦认为秦国这样强大，却不如他们而感到羞愧，也招来了文人学士，优厚地对待他们，招来的食客有三千人。这时候，诸侯中有许多辩才之士，例如荀卿一班人，著书立说，遍布天下。吕不韦就要他的门下食客人人都记下所见所闻，汇集编排成八览、六论、十二纪、一共有二十多万字，认为这些包括了天地万物和古今的事情，书名叫《吕氏春秋》。把它刊布在咸阳都市的城门上，并在上面悬挂千金，邀请各诸侯国的游士宾客，说若有能增减书上一个字的人，就奖给他千金。

秦始皇帝逐渐长大了，但太后仍然淫乱不止。吕不韦恐怕事情被发觉，灾祸会降临到自己身上，就私下找来阴茎粗大的人嫪，作为门客，时常放纵淫乐，要嫪毐用他的阴茎贯穿着桐木所做的小车轮行走，让太后知道这件事，来引诱太后。太后听说后，果然想要暗中得到他。吕不韦就进献嫪毐，用欺骗的手法让人以当受宫刑的罪名告发嫪毐。吕不韦秘密地对太后说：“可以让嫪毐假装受了腐刑，就可以得到他在宫中供职。”太后就暗中送了很多东西给主持腐刑的官吏，假装来治嫪毐的罪，拔去他的胡须变成宦人的模样，于是得以进宫侍奉太后。太后就偷偷与嫪毐通奸，非常喜爱他。有了身孕，太后担心别人知道了，就假称卜卦的结果，需要回避一段时间，于是就搬家到雍宫。嫪毐经常跟从她，所受的赏赐非常丰厚，凡事都由嫪毐决断。嫪毐的家僮有数千人，那些为求官职而成为嫪毐门客的多达一千余人。

秦始皇七年，庄襄王的母亲夏太后去世。孝文王后叫华阳太后，跟孝文王合葬在寿陵。夏太后的儿子庄襄王埋葬在芷阳，所以夏太后单独另葬在杜地的东边，她生前曾说：“向东可望见我的儿子，向西可望见我的丈夫。百年之后，这一带会成为有上万户人家的城邑。”

秦始皇九年，有人告发嫪毐根本不是宦人，常常与太后私通，生下了两个儿子，都把他们藏匿起来了。嫪毐跟太后密谋说：“王若是死了，就用我们的儿子继位。”因此秦王就下令让有关官吏查办，全部得知了事情的真相，这件事牵连到相国吕不韦。九月，诛杀了嫪毐的三族，又杀死了太后所生的两个儿子，并把太后迁移到雍宫去。嫪毐家的所有门客都被抄没家产，并迁徙到了蜀地。秦王想要杀相国，但因他侍奉先王的功劳大，以及宾客辩士为他说情的人很多，所以秦王不忍心法办他。

秦始皇十年十月，免去吕不韦相国的职务。等到齐人茅焦来游说秦王，秦王就到雍宫迎接太后，太后又回到咸阳，而遣发文信侯到他河南的封地去。

一年多之后，各国诸侯宾客使者在道路上络绎不绝，来访问文信侯。秦王害怕文信侯进行变乱，就给文信侯写信说：“你对秦国有什么功劳？秦国封你在河南，食邑有十万户！你跟秦国有什么亲缘关系？竟号称仲父！你与你的家属迁徙到蜀地去居住！”吕不韦自己意识到逐渐受到逼迫，害怕被诛杀，就喝鸩酒自杀了。秦王所恼怒的对象吕不韦、嫪毐都已经死后，才让迁徙到蜀地的嫪毐的门客全部迁回京都。

秦始皇十九年，太后去世，谥号叫帝太后，跟庄襄王合葬在茞阳。

太史公说：吕不韦以及嫪毐显贵的时候，封号文信侯。有人告发嫪毐，嫪毐也听到这件事。秦王向左右验证此事，但没有公开披露。秦王到雍地去祭天，嫪毐害怕灾祸发生，就跟他的党羽谋划，盗用太后的玉玺调动兵卒在蕲年宫造反。秦王发动官兵攻打嫪毐，嫪毐战败逃跑，被追赶到好畤而被杀，于是诛杀了他的宗族。而吕不韦从此也就被废黜了。孔子所说的“表里不一，欺世盗名”的人，大概是指吕不韦这种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