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第二十二(第2/3页)

鲁迅加入左联,与周扬等人关系不睦。鲁迅对周扬们深恶痛绝,以至在见到阔别两年多的冯雪峰时,未及寒暄,劈面就说:“这两年我给他们摆布得可以!”

周作人懂日本文化,曾有日本人到北大讲中日文化合作,周跟日人说:“谈到中日文化合作,我没有看见日本人的文化,我倒看见他们的武化,你们都是带着枪炮来的,哪里有文化,只有武化。”抗战的时候,周留在北平,蒋梦麟示意他说,你不要走,你跟日本人关系比较深,不走,可以保存这个学校的一些图书和设备。周果然没有走,后来因汉奸罪被关押在南京。蒋常派人去看他,并常送给他一些需用的东西和钱。有一次,周作人托朋友带信,说法庭要蒋的证据。他对法庭说,他留在北平并不是想做汉奸,是校长托他在那里照顾学校的。法庭问蒋有没有这件事?蒋回信证明确有其事。

抗日战争时期,曹聚仁曾做过战地记者。有一次,他因追赶队伍,途径皖南小镇住宿,一房之中两床,其中一床上睡着母女两人,到了半夜,母亲让16岁的女儿睡到曹聚仁的床上来,“成其好事”。曹晚年回忆此事时说:“希望读者不必用道学家的尺度来衡量这一类的课题;在战时,道德是放了假的。——临别时,那妇人暗中塞给我一方手帕。我偷偷地看了。原来是猩红血迹的白手帕,我当然明白是什么了。在战时,如雷马克《西线无战事》中所写的,一位手拿两只面包凫水过河去的德军,彼岸的法国少女便投向他的怀中来了。所以,吃饱了饭的道学家,在边上说说风凉话,实在太可笑了呢!”

1948年初,“台大”中文系主任许寿裳被暗杀后,魏建功、李霁野、李何林先后辞职返回大陆。台静农留了下来,他说:“实在是因为家眷太多,北方天气冷,先是一人一件过多的棉衣就开销不起,台湾天气暖和,这一项开销就省下来了。”

建国后,马连良夫妇从香港回到北京,离港之前,曾请星相家算命卜卦。这个有名的星相家,就是住堡垒街的袁树珊。卜算的结果,袁树珊说:“你(马连良)还有十五年大运。”后来果然。

邵洵美在1958年继续肃反时被捕入狱,这位盛宣怀的女婿,在狱中受尽煎熬,他不听大家的好意劝告,即对粥汤米粒要慢慢品尝,甚至要留着吃,几乎每餐饭都一下子吃光、刮光。他总是气喘吁吁地说:“我实在熬不落了!”有一次,他看见了胡风分子贾植芳,“呆滞的目光突然发亮”,他小声对贾说:“我们不是一块在韩待桁家里吃过螃蟹吗?”

1961年9月,上海音乐学院党委书记兼院长钟望阳为龙榆生摘帽,龙赋《贺新郎》(泪涌情难抑)一阕。自此后,龙的处境稍胜于前。龙为什么忽然得到“恩赦”摘去了“右派”的帽子呢?1979年中共上海音乐学院委员会在《关于龙榆生同志错划右派的改正报告》中说,“约1961年起,龙曾协助我公安机关做某对象的侦察工作多年,配合尚好。”1983年上海音乐学院在《悼词》中则说,“在他的最后几年中,还接受了党交给一项有关某一部门的专门任务,尽了自己的力量,得到了肯定。”

“文革”中,批斗陈景润的人宣布:“让哥德巴赫猜想见鬼去吧!1+2有什么了不起!1+2不就等于3吗?吃着农民种的粮食,住着工人盖的房子,有解放军战士保护着,还领着国家的工资,研究什么1+2=3,什么玩意儿?伪科学!”陈腾地跳上桌子,一步便迈向洞开的窗户,纵身往下一跳!命不该绝。他从三楼窗口往下跳,伸出的屋沿挡了他一下,只是大腿上擦破了点皮,有涔涔的鲜血冒出来。一个造反派干将,见到跳楼后平安无事的陈景润说:“真不愧是个知名的数学家,连跳楼都懂得选择角度!”

钟惦斐在干校里掏厕所特别用心,而且创造出配套工具。比如一个空罐头盒,在上面打两个眼儿,穿铁丝,挂在棍上,可掏出深坑里的粪,就是他想出来的。他掏过的厕所空空洞洞,纤尘不染。后来干校快结束了,让大家填一份履历表,其中有一项是特长和今后志愿。钟惦斐除自己的电影理论专业之外,特长填了“掏厕所”。志愿一栏中,写的是:清洁工人。

钱钟书、吴晓铃两人曾在干校里烧开水。两位是有名的大学问家。钱著有《围城》、《谈艺录》、《管锥编》等书,吴是解放后出版《西厢记》最早注本的注者,戏剧专家。钱、吴成天围着锅炉烧水,烧得“两鬓苍苍十指黑”,到了冬天,北风老往膛里灌,水老烧不开。里头加热,外头加冷。有人不自觉,去打热水洗脸洗脚,这种时候钱、吴就会用充满“愤恨”的眼光盯着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