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贵族的弄权(第5/31页)

同年冬天,王子围奉命出访郑国,伍举担任副手。两个人还没有离开楚国边境,郢都传来了楚王熊麇病重的消息。王子围当即决定,伍举继续前往郑国,自己则连夜返回郢都探视病情。

十一月四日,王子围进入郢都,直奔熊麇的寝宫。在将熊麇身边的宫女和宦官都赶到门外后,王子围拔下帽子上的装饰带,绕在熊麇的脖子上,没费多大力气就将他送上了西天。接着又派人杀死了熊麇的儿子熊幕和熊平夏。

王子围的兄弟、时任右尹的王子比得到消息,连忙逃往晋国避难。由于走得太匆忙,他甚至来不及收拾行李,也没有带上太多家人,全部随行人员和行李仅仅装了五辆马车。幸运的是,晋国人没有歧视他,照例供给他一百人的口粮,与先前逃到晋国的秦国大富翁公子鍼享受同一待遇。

王子围的另外一位兄弟、正在筑城的王子黑肱反应也很快,他立刻丢下手中的工作,一路狂奔,逃到了郑国。

只有伯州犁没有意识到危险临近。七年前的城麇之战,王子围和穿封戌争夺战功,正是伯州犁上下其手,将本来属于穿封戌的功劳判给了王子围。因为这件事,伯州犁自认为有恩于王子围。当他听到郢都发生政变的消息,第一个反应不是惊慌,而是沾沾自喜。他暗地里将朝中与王子围关系好的人排了个队,乐滋滋地想,令尹当了国君,自己说不定能够继承令尹的位置呐!再不济也该给个司马干干。那样的话,他这个从晋国流亡而来的伯氏之后就爬到了楚国权力的最高层,墙内开花墙外香,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他万万想不到,王子围派来的使者直接冲入他的营帐,没有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在他脖子上抹了一刀,便结束了他长达近四十年的流亡楚国生涯。

对于王子围来说,这个从晋国来的老头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反而占着大宰这个重要的职位,还是尽早除掉的好。从杀熊麇、到杀熊幕、熊平夏,再到杀伯州犁,王子围的行事手法无一不干净利落。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不是一个政客,甚至不是一个阴谋家,他只是一个赤裸裸的刽子手,没有任何技巧,有的只是想干就干的执行力。这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方式使得他轻而易举地夺取了政权,同时也为他的悲惨结局埋下了伏笔。

从一个细节可以看出王子围的简单粗暴。

熊麇死后,王子围派使者到各国广发讣告。正在郑国访问的伍举接见了使者,他对熊麇之死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仅仅是问了一句:“在给郑国的国书上,国君的继承人是如何称呼的?”

“寡大夫围。”

问得意味深长,回答却是不加掩饰,仿佛在肆无忌惮地嘲笑这个世界:我就是以下犯上,以臣弑君,我还要登上这国君的宝座,而且不准备拿出任何能够被你们接受的理由,如何?

伍举皱了皱眉头:“这样不妥,大夫怎么能够继承君位呢?”他仔细想了一阵,说:“楚共王的众多儿子中,王子围是老大,就称共王的长子围吧。”

以楚共王长子的身份,继承君位自然也就有了合法性,至少比什么“寡大夫”来得名正言顺。所谓合法性这东西,你可以扭曲它,可以篡改它,甚至可以调戏它,但是你不能忽视它。偏偏王子围就是个对合法性一点也不感冒的人,也不怕家丑外扬,反倒是伍举很紧张,赶紧跳出来为他擦屁股。

熊麇的遗体被草草下葬在远离郢都的郏城,因此他又被称为郏敖。“敖”是楚国的古老方言,意思大概和酋长差不多。在有据可查的楚国历史上,共有四位国君被称为敖,另外三位分别是楚武王的爷爷熊仪(若敖)、父亲熊坎(霄敖)和儿子熊囏(堵敖)。当然,也有人认为,“敖”就是丘陵,某敖即某丘陵,算是一种不怎么尊敬的尊称。

做完这一切后,王子围便粉墨登场,自封为楚王,史称楚灵王。他的亲信薳罢被封为令尹,薳启强则被封为大宰,取代了伯州犁原来的位置。

郑国人的反应其实还挺快。郑简公第一个派使者前往郢都参加了郏敖的葬礼,同时祝贺楚灵王即位为君。这个使者便是心直口快的子大叔,他从楚国回来,向子产汇报说:“赶快准备行装吧!新任的楚王骄傲自满而且很自以为是,必定会以驱使诸侯为乐,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隔三岔五地去郢都听候调遣了。”

子产说:“是啊,看来弭兵会盟以来的好日子就要走到尽头了。话虽如此,没有几年工夫,他是成不了气候的,咱们没有必要这么早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