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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康德拉季耶夫的分析有一点是必然与世界经济迅速“全球化”时期密切相关的,即世界上的工业部分(因继续不断的生产革命而成长)和世界农业产量(其增长主要是由于新生产地带,或新近成为专门从事出口生产地带的不连续开发)之间的关系。1910—1913年间,西方世界可供消费的小麦产量,几乎是19世纪70年代平均数的两倍。但是,这项增加大半来自少数几个国家:美国、加拿大、阿根廷和澳大利亚,以及欧洲的俄国、罗马尼亚和匈牙利。西欧(法国、德国、英国、比利时、荷兰、斯堪的纳维亚)农业产量的增长,只占新供应量的10%—15%。因此,即使我们忘却了像毁灭澳大利亚半数绵羊的八年大旱(1895—1902年),以及1892年后危害美国棉花的棉铃象甲虫(boll-weevil)害,世界农业增长率在最初的跃进之后趋向缓慢,似乎也是不足为奇的。再者,“贸易条件”往往也对农业有利而不利于工业,也就是说:农夫在购买工业产品上所花的钱比较少或绝对少,而工业花在购买农产品上面的钱比较多或绝对多。

有人认为这种贸易条件的转变,可以解释1873—1896年间的物价下跌,以及自那以后一直到1914年乃至1914年以后的物价显著上升。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贸易条件的这种改变,会对工业生产的成本造成压力,因而也对其可图的利润造成压力。对这个美好时代的“美好事物”而言,可谓幸运的是,当时的经济结构允许将利润所受到的压力推到工人身上。实质工资的迅速增长是“大萧条”时期的特征之一,现在显然慢了下来。1899—1913年间,英国、法国的实质工资事实上还下降了。1914年前那几年,社会上之所以充满紧张气氛甚至爆发冲突,部分便是由于这一点。

那么,是什么使当时的世界经济充满活力?不管详细的解释是什么,问题的关键显然可以在工业国家的中央地带找到——这个地带日渐围绕着北温带延伸——因为这些国家是全球增长的发动机,是生产者,也是市场。

这些国家此刻在世界经济中心区域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成长迅速的,而且不断延伸的生产集团。它们现在不仅包括19世纪中期已完成工业化的大小中心(其本身大多也在以令人印象深刻,乃至几乎无法想象的速度扩张),例如英国、德国、美国、法国、比利时、瑞士和捷克;也包括一系列正在进行工业化的区域,像斯堪的纳维亚、荷兰、意大利北部、匈牙利、俄国,甚至日本。它们也形成了越来越大的世界货物和服务购买团体:这个团体越来越靠购买为生,也就是对传统农业经济的依赖越来越低。19世纪对于“城居者”的一般定义,是“住在有2 000居民以上地方的人”。可是,即使我们把标准稍微提高到5 000人,欧洲“已开发”地带和北美地区的城居者比例,到1910年时,已分别由1850年的19%和14%上升到41%,而且约有80%的城居者是住在人口两万以上的市镇(1850年时只有2/3),而这些人中,又有一半以上是住在拥有十余万居民的城市当中。这意味着在这些国家的城市当中,储存着庞大的顾客群。[19]

再者,承蒙不景气时期物价下跌的恩赐,即使将1900年后实质工资的逐渐下降计算在内,顾客手上可以花的钱还是比以前多得多。这种顾客日渐增加的情形,甚至在穷人当中也不例外,商人如今已认识到其意义。如果说政治哲学家害怕大众的出现,推销员却欢迎他们。在这个时期,广告业开始出现,并迅速发展。分期付款的销售办法,也是这个时期的产物,其意图是让收入不多的消费者也有可能购买大型产品。而电影这种革命性的艺术和行业(参见第九章),从1895年的无足轻重,成长到1915年时超越了贪婪的梦想的炫耀财富的举动。

相较于电影制作费的高昂,那种由王公支持的歌剧显得异常寒酸,而这一笔笔高昂的电影制作费用,竟都是来自只付五分钱的观众。

我们可以用一个数字来说明世界“已开发”地带在这个时期的重要性。虽然海外新地区和海外经济已有相当可观的增长,虽然有史无前例的大量人口因移民海外而流失,然而,19世纪欧洲人在世界人口中的比例实际是上升了。其增长率由前半个世纪的每年7%,上升到后半个世纪的8%,而在1900—1913年间,更上升到几乎13%。如果我们把欧洲加上美国这个深具购物潜力的都市化大陆,以及某些正在迅速发展但规模小得多的海外经济,那么我们便拥有一个“已开发”世界的轮廓——它的面积占地球的15%左右,却包含地球上40%左右的居民。

这些国家因而形成了世界经济的大部分:它们加起来构成了国际市场的80%。尤有甚者,它们还决定了世界其余部分的发展;这些其余部分的经济是靠着供应外国需要而成长。如果乌拉圭和洪都拉斯当年没有外力干预,我们无法想象它们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过无论如何,它们恐怕都难逃被干涉的命运。巴拉圭一度不想加入世界市场,但却被强大的力量逼了进来。比较《资本的年代》第四章。)我们知道的事实是:它们之中的一个生产牛肉,因为英国有牛肉需求;另一个生产香蕉,因为有一些波士顿商人认为美国人会花钱吃香蕉。某些卫星经济会比另一些卫星经济来得成功,不过,它们越成功,对中央核心区的经济越有利。对于中央核心区而言,这样的成长意味着它的货物和资本有更大和不断成长的市场。世界商船的增长可大致标示全球经济的扩张程度。在1860—1890年间,其增长基本上处于停滞状态,总吨位约在1 600万吨到2 000万吨之间;然而在1890—1914年间,它几乎增加了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