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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政治形势只是一步步地发展,而随着各国内部情况的不同,发展也不甚均衡。这种情形使我们不太容易对19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的政治做个比较通盘性的考虑,而就算做了也几乎没有意义。使无数政府和统治阶级陷于类似困境的,似乎是自19世纪80年代起在国际上突然出现的大规模劳工和社会主义运动(参见下一章),不过,在事过境迁的今日,我们可以看出它们并不是仅有的使政府头痛的运动。广泛地说,在大多数有限宪政和有限选举的欧洲国家,自由资产阶级在19世纪中期所拥有的政治支配力量(参见《资本的年代》第六章和第十三章),在19世纪70年代已逐渐崩溃。就算不考虑其他理由,这至少也是“大萧条”的副产品。1870年在比利时,1879年在德国和奥地利,19世纪70年代在意大利,1874年在英国,除了偶尔的短期掌权之外,自由资产阶级再也不曾支配大局。在接下来的新时期,欧洲再也没有出现同样的政治模式。不过在美国,曾经领导北方赢得内战胜利的共和党,基本上赢得了总统的连任,一直到1913年为止。只要无法解决的问题或者像革命和“分离”之类的基本挑战可以挡在议会政治之外,政治家便可用重组那些既不想威胁政府又不想破坏社会秩序的人士的办法,来应付议会中的多数党。而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些问题和挑战都是可以挡在外面的。不过,在19世纪80年代,英国突然出现了一个顽强好斗的爱尔兰民族主义集团。这个集团存心瓦解英国下议院,并在下议院中扮演着关键的少数派角色。它的出现立刻改变了议会政治,以及跳着端庄的双人芭蕾的两个政党。它至少在1886年促使前辉格党中的百万贵族和自由党商人匆匆加入保守党,而这个保守并且反对爱尔兰自治的政党,日渐发展成土地财主和大商人的联合政党。

在别处,形势虽然更戏剧化,事实上却比较容易处理。在西班牙的王权恢复(1874年)之后,反对者的分裂(共和党为左派,王室正统派为右派)使得在1874—1897年的大半时间掌握政权的卡诺瓦斯(Cánova s,1828—1897),可以操纵政客并举行一次毫无政治意义的农村选举。在德国,互相冲突的成分相当软弱,以致俾斯麦可以在19世纪80年代从容统治,而奥匈帝国可敬的斯拉夫党派的温和作风,也有利于文雅时髦的塔弗伯爵(Count Taaffe,1879—1893年执政)。法国的右派拒绝接受共和,它是选举中永远的少数党,但由于军队没有向文人当局挑战,因而,共和政体在历经无数次的震撼危机(1877年、1885—1887年、1892—1893年以及1894—1900年的德雷福斯事件)之后,仍能屹立不堕。在意大利,梵蒂冈对世俗和反教权政府的抵制,使德普雷蒂斯(Depretis,1813—1887)可以轻易地执行将反对政府者转化为支持政府者的政策。

实际上,对政治体系唯一真正的挑战处于议会之外,是来自下面的反叛,但是,当时的立宪国家对此还不必太过担心,而军队,甚至在以革命宣言著称的西班牙,也没有什么动静。不过,在叛变和武装士兵都不时可见的巴尔干国家和拉丁美洲,军队乃是政治体系的一部分,而非潜在的挑战者。

但是,这种形势却似乎无法持久。当各个政府面对政治上显然无可妥协的势力的兴起时,它们的第一本能往往是压制。善于操纵有限选举权的政治高手俾斯麦,当他在19世纪70年代面对他视之为向“群山之外”的反动梵蒂冈效忠的有组织天主教群众时(因而有ultramontane一词,其义为“山外之人”,引申为“教皇至上论者”),竟手足无措,只好对他们展开反教权战争(所谓19世纪70年代的文化斗争)。面对社会民主党的兴起,他也只能在1879年宣布这个政党是非法的。由于回复到明目张胆的专制主义看来已不可能,事实上也不可思议(被禁的社会民主党也获准推出其候选人),因此他在这两件事的处理上都失败了。政府迟早都必须容忍新的群众运动——对社会主义者的容忍,要到1889年俾斯麦失势之后。奥地利皇帝在其首都落入具有煽动性的基督教社会党(Social Christian)之手以后,三度拒绝该党的领袖卢杰担任维也纳市长,直到1897年才接受这件已成定局的事实。1886年,比利时政府以武力镇压了工人的罢工和暴动风潮(西欧最恼人的风潮),并将社会主义者逮捕入狱,不论他们是否牵涉骚乱。可是7年之后,在一次有效的总罢工推动下,比利时政府只得承认某种普遍的选举权。意大利政府在1893年打击西西里的小农,1898年打击米兰制造业工人,可是,在米兰制造了50具尸体以后,政府改变了方向。广泛地说,19世纪90年代这个社会主义酿成群众运动的10年,代表了一个转换点。一个新的政治战略时代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