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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女孩(除了一小撮渗透进男性大学的以外)都无法接受和同龄男孩同样的教育。但是,即使是中产阶级妇女接受正式中学教育的情形已为人所熟悉,而且在若干国家的某些圈子里已经是正常现象的这个事实,也堪称史无前例。

年轻妇女地位改变的第二项,也是比较难以计量的征兆,是她们在社会上取得较大的行动自由,不论是在自己个人的权利上,或是在她们与男人的关系上。对于“可敬”家庭的女孩子而言,这一点尤其重要,因为传统上她们所受到的约束最大。在公共跳舞场合经常可见的非正式社交舞会(也就是不在家中或为特殊事件举办的舞会),反映了习俗约束的放松。到了1914年,西方大城市和游憩胜地比较开放的年轻人,已经相当熟悉富有煽动情欲作用的韵律舞蹈。这些舞蹈暧昧而又富有异国情调(例如起源于阿根廷的探戈舞、起源于美洲黑人的切分法舞步),不时可见于夜总会和(更惊人的)旅馆的下午茶时间或餐宴上。

这种行动自由不仅表现在社交上,也表现在实际的“行动”上。虽然妇女的时装一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才戏剧性地解放,可是在那种于公共场合捆绑女体的织物和鲸须制甲胄消失以前,已经出现了宽松和飘拂的衣裙。19世纪80年代唯美主义的风气、新艺术,以及1914年前夕的时装风尚,都有助于这种衣裙的流行。与此同时,中产阶级妇女由资产阶级昏暗的或灯光照明的室内逃避到露天来一事,也具有重大意义。因为它也意指得以——至少在某些场合——从衣着和束腹所造成的行动局限中解脱,而束腹也在1910年后为更具伸缩性的胸罩所取代。易卜生在描述其女主角的解放时,以“一股新鲜空气进入她位于挪威的家”作为象征,并非偶然。运动使青年男女可以在家庭和亲属的范围以外相逢和结伴。妇女(虽然为数不多)成为新成立的旅游俱乐部和登山俱乐部的会员,而伟大的自由器械——自行车——解放女人的比例比解放男人来得高,因为女人更需要自由行动。它带给女人的自由,超过贵族女骑士所享有的自由。因为这些女骑士出于女性的羞怯,冒着相当大的受伤危险,仍然采用侧骑。通过日渐增加而且不大规矩的夏日游乐场度假(冬季运动除了两性混合滑冰外,尚在萌芽时期),中产阶级的妇女还可再得到多少自由?(她们的丈夫通常留在城里的办公室中,只偶尔和她们一起前往这些游乐场。)(对于心理分析有兴趣的读者,可能已经在弗洛伊德的病历中,注意到假日对于病人好转所发生的作用。)总之,虽然有许多人反对,但男女在一起游泳时无可避免会暴露的身体尺度,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廉耻观所无法容忍的。

我们很难说这种行动自由的增加,如何造成中产阶级妇女更大的性解放。未婚的性关系,确实还只限于这个阶级中故意解放的女孩;几乎可以肯定她们也想要其他解放的表现,不论是政治性的或其他的。

一位俄国妇女回忆道:在1905年以后,“对一个‘进步的’女孩来说,很难不费唇舌就拒绝进步的要求。外地的男孩子要求不多,接吻便够了,但是由首都来的大学生……却很不容易拒绝。‘小姐,你是老古板吗?’谁愿意当老古板?”[13] 这种解放的年轻妇女到底有多少,我们不得而知,但几乎可以确定的是,她们在沙皇统治下的俄国人数最多,在地中海国家几乎没有(这个情形可以解释俄国流亡妇女在像意大利这样的国家的进步和劳工运动中所发挥的作用),而在西北欧(包括英国)和奥匈帝国的城市中或许相当多。私通几乎可以确定是中产阶级妇女最普遍的婚外性活动形式,它或许随着或许未随着她们的自信而增加。由闭塞生活中解放的乌托邦梦想式的私通[例如19世纪《包法利夫人》(Madame Bovary )式的小说中所描写的],同法国中产阶级夫妇所享有的婚外情自由(例如见于19世纪法国的通俗戏剧),是非常不同的。(附带一句,这些19世纪的小说和戏剧都是出自男人的手笔。)然而,19世纪的私通和19世纪的性一样,都无法予以量化。我们只能确定:这种行为在贵族和时髦的圈子里,以及在容易保持体面的大城市中(得到像旅馆这样考虑周到和非人格化的制度之助)最为普遍。(这些观察完全只限于中等和上等阶级。它们不适用于农民和都市劳动阶级妇女的婚前和婚后性行为,当然,这些妇女所占的人数最多。)

然而,如果研究数量的历史学家有点儿为难,那么研究性质的历史学家却无法不惊讶于这个时期男性有关妇女的刺耳言论,在他们的言谈之间,妇女已逐渐被认定是淫荡的。许多这样的说法,都旨在以文学和科学的方式,重申男性在体力和智力上的优越,以及妇女在两性关系中的被动地位和辅助功能。这些内容是不是足以显示他们对妇女优越性的恐惧,似乎不是十分重要。哲学家尼采经常被人引用的对男人的训谕——去找女人时不要忘记带鞭子[《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Thus Spake Zarathustra ,1883年)][14] ——事实上并不比克劳斯对妇女的赞美更具性别歧视。像克劳斯一样坚持不把那些能保障男人善用其天分的东西赋予妇女的观念,[15] 或者像心理学家麦比乌斯(Möbius)所坚持的“与自然疏远的文化男人,需要自然的妇女与之搭配”的说法,可能带有(例如对麦比乌斯来说)所有为妇女而设立的较高教育机构均应予以毁弃的意味,也可能(如对克劳斯来说)不具这个意思。不过,它们的基本态度是相似的。然而,当时有一种确切而新颖的坚定信念:妇女对于性欲具有强烈兴趣。对克劳斯而言,“妇女的淫荡是男人智力充电的地方”;19世纪末的维也纳,这个现代心理学了不起的实验室,提供了对妇女性欲最复杂世故也最无拘束的认可。克里姆特(Klimt)画笔下的维也纳妇女,遑论一般妇女,是带有强烈情欲的形象,而不只是男人性幻想的形象。而这些形象显然反映了奥匈帝国中等和上等阶级的某些“性”实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