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谈度牒巧使系縻术 说玉娘触痛离别情(第3/5页)

意更改穆宗旨意,此事遂罢。”

说到这里,游七在门口探了一下头,张居正便停下话头问他:“你有何事?”

游七答:“湖北学台金学曾有急信送来。”

“信呢?”

“在这里:”游七说着走进来递上一封信札。

“知道了,你去吧,”张居正随手把信放到书案上,看到游七蹑手蹑脚离去,他瞄了瞄一直在凝神静听的张四维,又接了方才的话头继续言道:

“不谷举了前朝的两个例子。其意是说明释道两教,若能善自引导,则有补于国事。若任其泛滥,势必成为大患。姚广孝虽享有国师之名,但他外释内儒,从没有以一己之权而为缁衣羽流之辈谋取任何私利。因此,后世当道者仍对他尊崇有加。陶仲文则不一样,此人邪术进谗,惑乱圣主,把一个垂治天下的朝廷搞得乌七八糟:古言道,‘楚王好细腰,吴娃多饿死’,就因为陶仲文撺掇着世宗皇帝烧灶炼丹,导致整个一座京城乌烟瘴气。不单钟鸣鼎食的王侯将相之家,就是一些升斗小民,为了向皇上看齐,也都争相仿效。一时间,不单酒楼茶肆,就是部院衙门庙堂之上,人们津津有味谈论的,都是荒诞不经的斋谯之术。一心为民勤于政事者得不到拔擢重用,而那些迎合世宗皇帝呈献祥瑞探研青鸟之术者,反而都能服蟒腰玉:那些年,大明王朝真是露出

了衰败之象。

“好在穆宗警醒,在徐阶高拱等于练大臣的主持下,一扫妖氛。释道两教才恢复正常。不谷汲取前代教训,认为这世道既不可无和尚道士,又不可太多和尚道士,既不可作贱和尚道士,又不可追捧和尚道士。总之得有一个度。所以,我们既不学世宗灭佛,亦不学唐肃宗佞佛。做到这一点,首先要控制的,便是和尚道士的人数。不谷出掌内阁之后,改度牒发放三年一次为六年,每次只发度牒两千份,这本来已成定规,你们照办就是。谁知道这第一次的度牒发放,就让你们破了规矩,一下子增加了一千名!”

张居正大处着眼一番宏论,张四维觉得有些小题大作,但也只能呆着脸痴石可硐地听,待张居正住了口,他连忙屈一屈身子说道:

“下臣督办度牒的事,原只想人情太多,各省都有人帮着说情,故向吕阁老请示,能否上折奏明皇上多要一千个名额,却没有想到这里头牵扯到朝廷的大政方针。首辅方才高屋建瓴的一席话,让下臣如灌醍醐。说起来,这事也不能全怪吕阁老,下臣也有责任,跟着首辅办事,下臣每每感到力不从心,常有绠短汲长之虞。”

张四维明里是承担责任,暗里却是向张居正表示忠心。张居正看穿了他这点小把戏,言道:

“在世人眼中,你张四维也是一个能臣,绠短汲长之虞,你倒不应该有。你主要的问题是患得患失,心里头小九九太多,不谷这么说,也许言重了。”

“不重不重,”张四维红着脸答道,“下臣将度牒的事办砸了,愧对首辅的信任。”

“这事情若是认真追究,你倒没有主要责任,上有吕阁老,下有褚墨伦,这也是你张四维的精明之处,点子是你出的,但责任却由别人来担,”张居正谈笑之间说出了问题的要害。在张四维瘫了气性如坐针毡之时,他又话风一转言道,“不过,这件事既然生米煮成了熟饭,拿了度牒的和尚们已回到各省,若是推倒重来难度太大。如果纠错,也只能等到六年之后,下一次颁发度喋了:因此,你尽可放心,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不过,你要转告褚墨伦,叫他好生办事,再有差错,必定新账老账一起算。”

最后这几句话,明里点的是礼部度牒司主事褚墨伦,实际上是说给他张四维听的。张居正采用软硬兼施又拉又打的办法系縻人心.让跟着他的人既有盼头又有怕处:如此一来,身边的阁臣纵然经纶满腹,却也只能唯唯诺诺:

一番谈话,张四维闷出了一身臭汗,他感到见皇上也没有这么紧张过,好在首辅终于有了个态度——度牒之事不予追究。他心里如释重负,刚说站起来告辞,张居正把他拦下,说道:“不谷约了万士和来,你干脆多坐一会儿,一同见见。”

万士和是新任礼部尚书,他原是南京礼部堂官,北京礼部尚书马自强入阁后,张居正便将他调来北京接任。张四维猜想张居正约见万士和是为湖广学政金学曾捕捉何心隐一事,此事在北京已是传得沸沸扬扬。但张居正既不挑明,张四维也不敢多嘴来问:这时.小书童端上两小碗莲子羹请两人品尝。张居正一边喝着,一边漫不经心言道:

“吕阁老看来是铁了心要致仕了,子维兄,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