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唱荤曲李阎王献丑 禁书院何圣人毙命(第3/5页)

“别,别,”何心隐连忙摆手阻拦,“你的唱功,老汉我已经领教,现在,我给你看相。”

何心隐刚说完这句话,忽见一个禁子推门进来,手上拎着一包东西。

“这是什么?”李阎王问那禁子。

“是宝通禅寺的方丈无可老和尚送给何先生的。”禁子说着就地打开包袱,一面翻拣一面说道,“几本禅宗语录,一本无可老和尚自编的禅诗。”

李阎王勾头去看,不屑地说:“什么捞什子,几本破书既当不得吃,又当不得喝,还不如送一块卤牛肉来。“

“蠢物!”何心隐一拍桌子,拉下脸来骂道,“看你这副臭皮囊,除了装酒装肉,还能装什么?无可老和尚送来的这几本书,都是宝物!”

“宝物?”李阎王一个愣怔,旋即恍然大悟,赔笑道,“咱虽然不读书,但记得一句古训。‘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大概老和尚送来的书中,藏有这两件宝物。”

正在生气的何心隐,听到这两句话竞破颜一笑,叹道:“蠢人令人生厌,但蠢到极致反而可爱。”接着又问,“李锁爷,你肚脐眼上一寸的地方,是否长了一颗痣?”

“这个?”李阎王忙解开皂衣低头看自己的肚皮,回道,“是有一颗,咦,何先生你怎么知道?”

“你人中那儿长了一颗痣,对应到肚脐眼相应部位,肯定也有一颗。”

“原来是这样,”李阎王急切地问,“这颗痣是好痣还是坏痣?有无妨碍?”

“这是你的福痣,”何心隐言道,“不然,像你这样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箩筐的人,怎的能当锁爷。”

李阎王啐了一口痰,不服气地说:“咱姑父是抚台衙门里的师爷,不是有他这个后台,咱肚脐眼上长颗金痣都不管用。”

“没有这颗痣,光有姑父顶屁用。”何心隐正准备伸筷子夹一块肉吃,一听这话,当即把筷子朝桌上一放,瞪了李阎王一眼,斥道.“你把我当成江湖卖膏药的,一张嘴朝天夸,专门哄人是不是?”

李阎王见何心隐有起身走人的意思,忙满脸堆下笑来,说道:“不不不,何先生你别生气,咱只是说锁爷的来历,哪是不信你,请你继续指点。”

何心隐鼻子哼了一声,方又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言道:“你的父亲已经死了。”

“是的,死了四年了,你怎么知道?”李阎王一脸惊诧。

“不要问我怎么知道,说了你也不懂。”何心隐有些盛气凌人,那样子,好像他是锁爷而李阎王是囚犯似的。他摸了一把山羊胡子,继续说,“你兄弟两人,还有一个妹妹。”

“是的。”

“兄弟两人你是弟弟,在你三岁的时候,你哥哥摔了一跤,跌断了腿,从此成了跛子。”

“这个也千真万确。”

“你老娘有痛风的毛病。”

“这……”

“怎么了?”

“咱娘痛风都好几年了,何先生,你真是神仙!”

“这些事儿都在你脸上摆着,一看便知,原也不足为奇。你还有一个毛病。”

何心隐说着就打住了,他这是故意卖关子,李阎王已是诚诚恐,连忙追问:

“是什么毛病?”

“你克妻。”

“克妻?”

“对,克妻!”何心隐盯着李阎王发青的鼻翼,决断地说,“你第一个老婆只跟你过了一年,就蹬腿儿走了。”

“是的,生孩子生不出来,在床上叫了三天三夜,娘儿俩一起走了。”

李阎王说着眼圈儿红了,背过脸去,偷偷抹了一把眼泪。何心隐也不瞧他,只拿起酒壶来自斟一杯,接着问:

“你的第二个老婆呢,怎么死的?”

“咱喝醉酒把她揍了个鼻青脸肿,她一时想不开,一根绳子吊死了。”

“你现在还是光棍吧。”

“唉!”

“叹什么气呀,”何心隐见李阎王一副沮丧的样子,忽然产生了快感,言道,“常言道,吃什么补什么,缺什么想什么,你李锁爷一天到晚讲荤段子,扯着鸭公嗓子唱荤曲儿,为的什么,不就是想女人吗?”

李阎王不好意思地笑~笑,问:“何先生,你看咱什么时候能找到老婆?”

“等着吧,你要多做善事?”

“善事做了一堆,总不见效果。”

“你做了什么善事?”

“逢初一十五,咱老娘就买乌龟到宝通寺放生,逢年过节,总是给乞丐赏几个饼子。”

“瞎,这叫什么善事。”何心隐嘴一瘪,反唇相讥言道,“我看你作孽太多。”

“咱作了什么孽?”

“你每天都在折磨犯人,以此为乐,这不是作孽?”

“这……”李阎王眉头一皱,回道,“这不算作孽,锁头的差事就是管理犯人。对羁押的人犯,你不狠一点给他颜色,他还不翻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