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钩心斗角 第六章盖主的阴谋(第2/3页)

长公主点点头,很好!这个李种乃是霍光保荐的,竟然敢如此大胆,放走反贼。他身为廷尉,难道不知什么叫“见知故纵”么?那只有腰斩一途了。好,阎君如此忠诚社稷,我自然是支持你。我倒要看看,这次霍光还有什么话说。她情不自禁地拍了拍凭几,似乎踌躇满志。

臣就是听说李种乃是霍将军擢拔的,所以才犹豫不决。如果臣劾奏李种,霍将军不允怎么办?阎乐成试探地说。

盖主冷笑一声,这天下还是我们刘氏的天下,霍光别以为仗着先帝的诏书,就可以胡作非为。始元二年,他假称遗诏封自己为侯,我早就有疑问了,既然武皇帝有遗诏封他们,为什么等到始元二年才拿出来。只可惜王忽那孩子……

阎乐成明白盖主指的是什么。始元二年,霍光称大行皇帝有遗诏,因为捕斩反虏重合侯马通有功,封自己为博陆侯,金日为秺侯,上官桀为安阳侯。当时的侍中王忽说,大行皇帝驾崩前,我一直守护在侧,哪有什么遗诏封霍光等人为列侯的事,这不过是几个竖子互相赠送富贵的伎俩罢了。霍光闻知大怒,派人切责王忽的父亲,也就是当时任未央卫尉的王莽。王莽大恐,回去后就下令王忽自杀,向霍光赔罪,以免殃及宗族。

长公主说得是,只是霍光不那么好对付啊。阎乐成心中窃喜,发现自己猜中了长公主的脾胃。

盖主道,武皇帝当年让他和金日、上官桀、桑弘羊四人一起辅弼当今皇帝,金日虽然已经死了,但其他两位辅政大臣还在,他也不能一手遮天。况且刘氏诸侯王遍布天下,他想造作奸诈,以成己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阎乐成唯唯连声。盖主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你现在回去罢,下月初一

是霍光休沐的日子,那天你将奏章递上,轮值的上官将军会知道怎么办的。还有,廷尉府有没有和霸陵令胡建有关的案件文书,有的话一起呈上。

臣明白。不过这个胡建……?阎乐成有点不解地说。

盖主打断了他,这个你就不要问了,照我的吩咐去办就是。

阎乐成稽首道,那臣先告退了。

盖主陷入了沉思,她的家丞轻手轻脚地进来,伏地道,孙先生来了,正在侧房等候,臣敢请长公主示下。

盖主脸色稍变,快请他到这里来。她又喊住家丞,传令下去,说我身体不适,今天不再见客。

孙纵之在家丞的引导下匆匆进来,门外的甲士将大门咣当一声拉上,非常室中光线登时黯淡了许多,只有朝着西边的一个窗户,射入一些惨淡的光亮。盖主东向坐,孙纵之北向坐,家丞西向坐,三个人都像雕像一般。

孙纵之首先稽首行礼道,臣纵之拜见长公主,敬问长公主无恙。臣不想别后还能延此犬马之命,再次见到长公主,臣幸甚幸甚!

盖主微微颔首道,自从始元元年一别,不觉已是三年多了。燕王还好吗?

托长公主的福,燕王殿下玉体安康,每日都要读书骑射。只是经常对臣等下属说,非常想念他的姊姊盖长公主。

难为他始终记得我这个姊姊,盖主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眼光中甚至有一丝柔情,我有近十年没有见过他了。先生回了蓟邑,代我向他问好。

臣一定代为转告长公主的问候。

先生这次来长安,没有什么人知道罢?盖主脸色又回复了严肃。

回禀长公主。臣从来没有在官道上大汉的亭舍邮驿歇息过,而且随身携带着右北平郡太守府发放的致书,是以赴关西贩卖货物的商人身份一路通过各个关津城邑的。

盖主赞许地点了点头,孙先生真是燕王的忠臣,不惟忠心,而且细心。她身子往前欠了欠,低声道,燕王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吗?

孙纵之望前跪走了几步,燕王告诉臣,他非常担心长公主和社稷的安全。只是慑于身份和国家法令,不知计将安出。

盖主道,嗯,让燕王安心等待时机,不要急躁。始元元年那件事,实在是太幸运了。如果再次发生的话,后果将会难以想像。她突然加重了语气,先生回去后,特别要告诉燕王,除了广陵王刘胥,其他诸侯王不要轻易交接。碰上一两个沉不住气的,不但前功尽弃,我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孙纵之下意识地点点头,心里也觉得后怕。那是在四年前,当今皇帝刚刚即位,燕王不服气一个八岁的孩子被立为皇帝,暗中结交齐孝王的孙子刘泽,企图联合起兵,以征讨霍光为名夺取帝位。刘泽却欠缺谨慎,不小心走漏风声,被人告发到青州刺史隽不疑那里。隽不疑立即发兵,将刘泽等人全部系捕,下狱拷掠,供词连逮燕王。霍光闻讯大怒,下令穷治。幸好当今皇帝不忍心诛杀自己的哥哥,而且碍于姊姊盖主的面子,下诏勿治,放过了燕王,只将刘泽处死。盖主当时吓得夜不能寝,虽然当今皇帝即位时,对她和燕王、广陵王都不薄,刚一登极,就下诏给他们三位赐金增封。有时盖主也想安于现状,只要燕王不派使者来烦她,对她来说,谁当皇帝都是一回事。但是最近几年,实在是窝着一肚子火,霍光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盖主屡次托上官桀为丁外人求封,总被霍光驳回,理由倒也冠冕堂皇,说什么汉家规矩,非有功或者宗室外戚不得封侯,而他自己选用官吏却任人唯亲,杨敞那竖子有什么才能,在数年之内由一个长史升为搜粟都尉,继而为大司农。当然,这些本来也没什么,反正自己有的是钱,并不在乎什么爵位,只是对于丁外人来说,却非常重要。她知道自己是多么爱他,如果能取悦他,什么都愿意做。也许这种爱情很是不伦,自己比他要年长二十多岁。可是,这种发自肺腑的爱,却又实在无法摆脱。她在意他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尽管从地位上来讲,他只不过是儿子府中的一个舍人。可是当自己和他脱了衣服,相拥在床榻上,她就不由得要赧然羞愧。她觉得贵贱陡然易位,自己才是低贱的人,而他那健康而充满光泽的每一寸肌肤都洋溢着天生的高贵。她不配占有他,不配跟他交欢。只要他进入她,她就能在一瞬间感受到晕眩的快感,那是其他男人无法给予她的。她心知,这种力量不是来自肉体,而是来自精神。他在精神上已经完完全全主宰了她。在阎乐成那里,她发现了他对那个豫章女子的爱,她心中嫉妒得发狂,恨不能立即去把那个女子碎尸万段。可是一想到他将会有的绝望和愤怒,她就不由得锐气尽失。当阎乐成告诉她,他已经为她杀了那个女子之时,她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她不知道以后怎么去面对他。她恍然明白了上次召见他的情形,当时他的脸上呈现出了一丝难以描摹的绝望。她现在怎么样做才能博得他的千金一笑呢?也许封侯是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