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对坐语时变 青庐饮欢酲(第5/7页)



小武听盖公这样说,心里暗笑,这盖公虽然有学有识,但的确也只应该躲在偏僻的郡国,尽心读他的简书。如果在庙堂之上也这样狂放不羁,恐怕随时会有被侍御史劾奏,斩下那颗花白的脑袋的危险。文人史家未必不知道萧何、曹参以及韩信在打天下中所起的作用,但是除了把刘邦夸得神乎其神,而贬低那些功臣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否则不是暗示这些臣下个个都有夺取天下的才能和资格么?要是人人自以为才气过人,觊觎神器,这天下还怎么治?当年韩信虽然自诩材高,也只能谄谀高皇帝之成帝业,在于天授,非为人力。小武看见尚席侍者已经在院中摆好筵席,岔开话题,诸君且入席。今天休沐,我们就效法曹侯,不谈公事,只话平生之乐。

盖公笑道,若说休沐归家享天伦之乐,明公倒是该和翁主一起来才对。不过成亲之前的一段日子,反倒要避嫌是吧。丽都那妮子性格的确变了不少啊,明公去长安的几个月,据内侍说,她常常坐在凌波台上发呆。

听他们提到丽都,小武喜悦之余总会感觉心脏加速跳动,有点晕眩。凌波台是他们盟誓的地方,丽都坐在那里发呆,自然是想念他所致了,他笑容满面道,先生既然这么急于喝喜酒,那就请先生为我择个吉日罢。

盖公道,择取吉日,得找丛辰家或者建除家帮你了,这些事老夫一向是不大信的。依老夫看,只要不是癸亥这样的穷日,都没什么不可以。

小武道,也是,我也要尽快办妥这些事。皇上特地赐我迎亲之假,我也不能拖得太久,还是尽早赶赴豫章上任为好。他这样说着,想起了豫章县的父母,不知他们正在干什么,或许在灌园浇菜,或许在倚闾太息,他们可知道他们的儿子已经官为二千石,爵至人君,马上要风光地衣锦还归么。他能想象父母见到自己高车驷马时的激动,可惜,唯一的弟弟已经死去,没法由我现身说法,教导他怎么奉公尽职,遗爱乡里了。心里不由得喜痛参半。



广陵王二十五年的夏五月,也就是大汉征和二年的夏五月,豫章郡太守兼绣衣直指使者沈武在广陵县广陵王宫,举行了尚承翁主的结婚大典。

时值黄昏,三乘马车驱驰到王宫的显阳殿。车盖都是黑色的淄屏车,前面两乘马车的侍从下来,每个人都手执蜡烛。后面一辆马车停下,小武身穿黑色深衣,下马,王宫的侍从者迎出新妇,小武走近前去,将车绥授给新妇,新妇牵绥登车。小武坐在御者的位置上,驾起马车在显阳殿前的中庭来回绕了三圈,然后驰往清越殿,那是广陵王为小武临时布置的新房。由于新婚就在王宫里举行,女家都没有刻意装出一幅悲啼号哭的别离气氛,整个王宫里张灯结彩,充满了喜庆气息。众多宾客都在显阳殿大嚼狂欢,寻常百姓之家娶亲也是三夜不熄蜡烛的,何况王侯们呢?

当宾客们在显阳殿大呼欢饮的时候,小武已经和她的新婚妻子坐在新房里了。房间里,青布帷幔低垂,银釭高立,按规矩,他们自己要进行合卺之礼。饮酒礼罢,侍从退出。

小武看着面前新婚的妻子,虽然早在肥牛亭逃亡时就尝过一脔味,今宵见她烛光之下醉人的娇丽,仍是心神荡漾不能自止,觉得一辈子都贪看不厌。刘丽都似乎也早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她长睫下眼波流动,然而并不直视。行止羞涩安徐,柔媚之态尽蕴于其中。小武笑道,虽然说新妇入门,是免不了矜持的,愈是矜持,愈是符合礼仪。不过我在这广陵国尚承翁主,身份就是个赘婿,该当矜持的反而是我才对啊。要是逢上天子讨伐匈奴,征召百姓从军,我可就在"七科谪" 之内呢。疆场上向来九死一生,你倒是担心不担心呢?

刘丽都噗哧一声笑了,你这贼逃吏,倒是会说笑,扯些这样的昏话。你现在是堂堂的郡太守,哪里是什么赘婿了,天下的赘婿如果都象你这么趾高气扬,顾盼自雄地说笑,那我们大汉的天可真是变了。不要说什么"七科谪",就是"七十科谪",也轮不到你的份。

你倒是对我有信心,小武道,我们这些人可不象你们宗室那么幸运。汉家的律令有多残酷啊,就是宰相的儿子也要戍边,我豫章郡当年不知有多少百姓白白地死在了西域,真要碰上了只能怨自己命苦。

刘丽都将脑袋靠在小武胸前,武哥哥,别感慨了。如此良辰吉日,我们别辜负了才是。何况你若有事我又怎会独活?--武哥哥,我给你弹首歌罢。说着刘丽都起身,扭腰走到床头的宝瑟前,跪坐着调整好姿态,双手纤指一按,发出琳琅的清响。她的唇也暂引樱桃破,低声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