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天子常寝疾 储君日忧茕(第5/10页)



难道真要造反不成,刘据的汗又不由得涔涔而下,要知道,不管胜负,都将有毁于在后世的声名。少傅不是一向对我称颂《公羊传》么,《公羊传》有云:"人臣无将,将即反。"连将有谋反之心都可直接视作谋反,何况这样盗发武库兵器,明目张胆地攻击天子使者,怎么也无法推托那谋弑君父的恶名啊!前段时间少傅却跟我大谈《左氏传》,为学者不是很注重家法的吗?怎么突然改治他经了。

石德心里暗暗苦笑,这太子真是迂腐之极,怪不得会被臣下欺凌若此,这都是我父亲当太子太傅时教坏的。世异时移,当然要跟随形势变化,怎么能死守经典。这时候还跟我大谈经义,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我何曾跟你谈过什么《左氏传》,不过是为了劝告你胡乱说的。他急道,太子殿下,现在不是谈经义的时候。你看江充临走时的架势,陷害太子是必然的。他此番一定是去上奏皇上,如果皇上听信他,再赐给他虎符,让他得以征发三辅郡兵和北军八校尉骑士,我们就后悔莫及了。凭着十万临时授兵的刑徒,是绝对无法抵挡北军现卒的。

刘据一向尊敬师傅,看见师傅发急,心里也知道是为自己好,他来回踱了几步,还是下不了决心,不行,不会那么严重,我们再等等。他未必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诬陷我,如果真的诬陷,何不马上宣判我的罪状。

石德道,臣看江充丧心病狂,没什么不敢做的。他只是暂时有些忌惮,才不敢马上宣布,倘若手上有数十万现卒、骑士在手,那就不会有顾忌了。

不,不,刘据焦躁地说,我们再等等看。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做让君父不悦的事情。

太子殿下……,石德还想张口,刘据摆摆手,制止了他,少傅不必多言,我意已决。暂且已静制动罢。我累了,诸位先退下。

石德和张光等一干人无奈,只好悻悻退下。他们步出殿外,石德抓住张光的手,悄悄道,张君,太子过于仁慈,将遭大祸而不自知。我们为臣下的,却不能坐视不管,你应该立即派心腹掾属去未央宫告知皇后,请皇后再派使者去甘泉宫问候皇上。前此数次皇后派人去,都被拒绝接见。据说皇上病得很重,说不定此时已经神智不清,说句为臣子不该说的话,离驾崩不远了。此乃非常时期,恐怕奸吏会因此生事作变。如果这次皇上仍然不肯接见使者。我们就立即矫节发兵,系捕江充,穷治其奸诈,然后号令天下,斩之于长安市。

张光道,少傅君见教的是,太子犹豫不决,必坏大事。我立即派人去未央宫。他拉过身旁一个掾吏,轻声道,陈无且君,你拿着太子节信,立即去未央宫,从长秋门进,那里有皇后的心腹家吏,会放你进去的。

陈无且道,遵命。

石德道,那我们也去分头做点准备罢。希望皇后能够果断一些,亲自劝告太子。太子一向孝谨,说不定会听皇后的。



三天前,卫皇后已经知道江充搜索明光宫的消息,及至听到陈无且报告当时的情景,心乱如麻,问身边的薛广德,詹事君,你认为应当如何。

薛广德道,石德的建议很好,火速派人前往甘泉宫,借着问候皇上御体的理由,探听江充上奏文书的意向,如果对我们不利,我们就火速矫诏发兵。

中厩令成安道,如果文书对太子不利,恐怕就晚了。不如现在就发兵系捕江充,穷治其奸诈。

厩令君和太子少傅的意见一样。陈无且道。

卫皇后道,那不行。万一江充没有诬陷太子的意思,我们贸然系捕他,不是自己证明给他看我们在谋反么?

薛广德道,这倒是,真是两难,如果我们能确认江充的意图就好了。

唉,卫皇后叹道,江充现在一定更加谨慎,怎么可能知道他的意图。

臣认为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薛广德道,京兆尹沈武近来和江充颇为密切,也许能打探得到他的意图。而据上次石德和沈武见面的印象,觉得沈武秉心正直,是个贤人。沈武的家吏如候,是当年的射声校尉,后来为公孙贺的舍人。还有管材智,也曾是公孙贺的舍人,现在都成了沈武的心腹家吏。沈武能将公孙贺的舍人笼络为家吏,足见此人光明磊落,颇有肚量。

秉心正直又岂会和江充那狗贼关系密切。卫皇后不悦地说,若不是这个沈武,哪里又会有什巫蛊案。至于说道如候、管材智那一干人,一点也不奇怪。天下趋炎附势的小人向来不少,又能说明什么?想当年大将军、骠骑将军在世时,攀附我们卫氏的又有多少,现在呢?都死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