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 济(第4/15页)

这种黑白主仆之间的严格划分一直是殖民地的严重威胁,如果不是内陆地区的殖民成就,势必会影响到巴西的完整与统一。历史初期,这片广袤的土地尚缺少一种稳定的平衡。在第一个世纪与第二个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巴西的所有活力都集中在北部,那里也吸引了大量人口。与现在的观点不同,对于那时的世界而言,巴西热带才代表着真正的财富。殖民初期的一切经济活动都集中在那里,以便满足欧洲对于殖民地产品的贪欲。巴伊亚、累西腓、奥林达都由单纯的落脚点发展成为真正的城市;在内陆地区还只有棚屋与木制教堂的时候,那里就建造起了豪华的教堂和宫殿。欧洲的船只在那里不停地装卸,作为货物的黑奴源源不断地抵达;那里建立起了最初的办事处,十分之九的殖民地产品都由那里出口;作坊与农场也集中在那里,以便享受到最便捷的交通。无论在1600、1650还是1700年,如果有人在欧洲提起巴西,那么他一定指的是巴西北部,是那里的沿海城市,是那些因着蔗糖、可可、烟草、贸易而举世闻名的地方。由于群山遮蔽,内陆地区对船员与商人来说仍是一个谜。那时的欧洲没有一个人,甚至连葡萄牙国王也不知道,原来巴西腹地也在缓慢发展,虽然从商业角度看利润不高,但却比沿海更加稳定。这是耶稣会士的巨大功勋。土著居民在他们的指导之下,有条不紊地推动着巴西的殖民化进程。在那个时代的税收官与中间商眼中,只有立竿见影的利润才能转化成财富。然而耶稣会士已经清楚地预见到,巴西的经济不能完全依赖不稳定的商品垄断,也不能依靠单纯的奴隶劳作。一个国家要想发展,必须首先学会耕种土地,将它当作自己的一部分。而只要看看巴西初期的一无所有与如今的举世瞩目,就能知道这项事业究竟有多么伟大。正是这最原始的农业与畜牧业,才能成为民族经济的稳定基础;也正是由于游牧部落得到了教化、学会了劳作,才能够形成真正的巴西民族。

这项事业完全是从零开始。当诺布莱加与安谢塔到达巴西的时候,看到的只有无人耕种的土地与不懂劳作的野人,却缺少一种将两者整合起来的力量。这里一无所有,一切都要从旧世界引进,包括所有的牲畜、牛羊、工具、作物以及种子。只有在这之后,才能以无尽的耐心教育这些天真的人们,教授他们如何耕种收获、如何饲养牲畜、如何建造棚舍。在传授基督教义之前,先要教会他们如何劳动;在灌输宗教理念之前,先要能使他们愿意工作。耶稣会士原本怀着崇高的精神纲领,但到达巴西之后,却变成了一项谦逊烦劳的任务。只有这些有着自律精神、愿意毕生效忠于理想的人才能完成这番事业:通过耕种土地来教化世人。他们从欧洲带来了书籍、药品、工具、作物、牲畜,但促进巴西发展的最活跃的动力却来自于他们本身。巴西的一切都发展迅速,这些最初的村庄与居民点也不例外;耶稣会士很快就可以在信中自豪地宣称,他们已经建立起了人与土地的联系,实现了白人与土著人的融合,培养出了新一代的混血人种。神父们相信他们已经取得成功;圣保罗作为第一个城市和第一个省份,已经拥有不少居民;在远离海岸的地方,有越来越多的村庄向内陆延伸。可是真正征服这块土地的时候,却并不如耶稣会士所料想的那般和平安定,而是采用了另外一种方式。

历史,倘若要实现某种思想,通常不会按照人为设定的计划,而是要遵循自己的道路。这一次也是一样。耶稣会士在这里培养了一代新人,希望由他们来耕耘这片国土。可是这批混血儿们却贪婪地越过了教士定下的界限。在他们的血液中还蕴藏着印第安人对游牧生活的爱好,还保留着殖民者们未曾驯服的野性。为什么我们要亲自耕作,而不是由别人来干?这些半土著人很快便成为土著人最大的威胁。耶稣会士曾经保护印第安人免受奴役之苦,可他们的儿子却成为了最可怕的奴隶贩子;耶稣会士曾希望将圣保罗变成纯洁的精神圣地,可是圣保罗人却变成了新一代的征服者,成为了耶稣会士与殖民活动的仇敌。他们组成了好战的部队,就像非洲的黑奴猎手一样不断行进,破坏沿途的村庄,搜寻可用的奴隶。他们不仅抓捕丛林里的土著人,甚至连居民点中的也不放过。圣保罗人就用这种更加快速、野蛮、暴力的方式,完成了耶稣会士向周围推进的目标。在每一次破坏性的行动之后,都会有一些圣保罗人留在道路交汇处,在那里建立居民点甚至城市,用以接纳强盗般的部队以及成千上万的奴隶。南方的肥沃土地上开始有了人类与家畜的踪迹。这些比沿海居民更贪图安逸的人渐渐成为了内陆的牧民,成为了腹地开发者,成为了真正拥有祖国的人。这是人们第一次大规模地迁往内陆地区,对巴西的平衡与统一起到了重要作用。而这次迁徙活动却要部分归功于圣保罗人的贪婪。善行与恶意在这番事业上并肩协力,虽然乍看之下十分矛盾,却在事实上深化了巴西的融合。十七世纪时,内陆的种植与畜牧业已经足以同北部相抗衡。热带的产业兴起得快,衰落得也快,永远摆脱不了全球市场的影响。而巴西则越来越意识到,它不能单纯地生产殖民地商品,而应全面发展国民经济;它要按照自己的意愿组织生产,而不是听从宗主国的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