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咖啡(第2/3页)

Fazenda或Hacienda(3),我为何对这些单词如此熟悉?为什么对我来说,它竟有着如此神秘的浪漫色彩?啊!我想起来了;没有什么能比儿时的阅读更令我们印象深刻。在格斯塔克(4)与西尔斯菲尔德的小说中,我曾凭借想象力看到巴西与阿根廷的农庄,看到热带丛林深处或草原上农夫的房屋,看到这些充满危机与冒险的异邦风情。我曾多么期待这种冒险!如今我就站在这里;并非骑着一匹飞奔的快马,而是乘坐汽车而来;穿过一条布满植被的道路,便来到了院落中央。然而,农场房屋却同小说中的一模一样。庄园的房屋很矮,只有一层,处在广阔的农场中央,四周都有宽敞的露台。在这栋房子旁边,沿着一个方形广场,排列着工人的房间。根据我对阅读的记忆,五十多年前,这些房子里还居住着奴隶;到了夜晚,他们会坐在广场边上,哼唱怀乡的歌曲。倘若白发苍苍的黑人到这里漫步,或许还能回忆起当年的时光。但是一进入客房,我便立即回到了现代。诚然,这里的屋顶上还装饰着古老的木质隔板,屋子里还有蓝花楹木的漂亮家具,殖民时代的神坛与成套的餐具也怜悯地保存下来。然而这些房子早已不在荒野之间,无需历尽重重艰险便能到达,它们已经成为现代化农场的一部分,配有舒适的家具,配有游泳池、游乐场、收音机、留声机与书籍——而这是我儿时没有梦见的——我的许多作品也在其中。在如今的农场里,友好与愉悦已经代替了往日的危险;现代社会能够将热带最偏远的角落变得宜居。

在房屋四周,绵延着无数的山丘,仿佛温柔的海浪。而种植园就伸展在海浪之中。每一栋房屋都像一座岛屿,正漂浮在绿色的海洋之上。而这绿色——再见了,浪漫主义——却十分单调。不得不说,这些咖啡种植园,还有锡兰的茶叶种植园,都着实令人感到无聊。每株咖啡树的大小、高度、颜色都相同,彼此相隔同样的距离,就像一群列队的士兵。它们穿着绿叶制服而非棕色制服,整个队列毫无生气。看着这些种植规律的纵队,我很快便厌倦了。令我感到开心的是香蕉种植园,那里的灌木杂乱无序,拥有更多个性而非伤感的单调。但是咖啡树并不在意美丽,而是在意多产。这些咖啡树比人还矮,每年却能收获至少两千粒咖啡豆(这些种植园每年只收获一次)。考虑到这些农场通常拥有数十万植株,便能明白高产的秘密。

收获工作简单得难以想象。科技未能代替手工劳作;几世纪以来,咖啡豆都要靠双手采摘。也许今天的咖啡工人仍像昔日的奴隶一样,哼唱着单调的歌谣配合单调的工作。咖啡豆成堆地装上马车送往农场,在那里接受国王的礼遇。人们将它们清洗干净,放在阳光下晒干,然后用机器去壳,再将干净的咖啡豆装进袋子。

收获就这样(或者看似)结束了。这个过程一点也不浪漫,就像剥豌豆荚一样。令我感到惊讶的只有一点——在这里闻不到一点香味。我原以为在千万株咖啡树间能闻到咖啡的醇香,就像我们在稻田与森林里闻到的一样。然而奇怪的是,咖啡园里没有任何味道,所有醇香都暗藏在果实内部。当咖啡豆烘焙时,神秘物质才会释放出来。油质、其他成分以及浓郁的香气,此前根本无法察觉。我们可以在咖啡豆上行走却闻不到任何味道,仿佛脚下都是干燥的沙子。倘若在农场里用纱布蒙住眼睛,就无法分辨袋子里装的究竟是棉花、咖啡还是可可。对于这种珍贵的令人兴奋的果实,我曾渴望闻到香味。因此,当我看到咖啡却闻不到气味,好像成堆的水泥一样,不禁感到一丝幻灭。

我的第二个惊喜来自桑托斯,它是巴西最大的出口港。我原以为咖啡装袋就能直接出口,却在这里看到了新的工序。咖啡豆有大有小,并非所有人都喜欢同一种咖啡。在阿根廷的屠宰场,肉类也会依据不同国家的口味,按照大小肥瘦重新分类。到了桑托斯这个大火炉,所有咖啡豆必须离开袋子。大量咖啡堆在一起,由一根管子——它也许是世界上最大的咖啡饮用者——吸入内部。它们上下翻滚,通过一个个过滤器,将大小颗粒分离开来;在这个过程中,娴熟温柔的双手会将发育不全的果实剔除。这样咖啡便分为不同档次,拥有不同的名字。机器能够自动称重,会向每个袋子装入五十公斤同一档次的咖啡豆。袋子上都标明了档次与重量,在迅速装满之后,便立即放在传送带上,由另一台机器封口。直到完成这种精致的分离,咖啡才能登上等待已久的船舱并销往世界各地。

不仅如此,装载过程也十分有趣。这些袋子并不由人工搬运,也不像其他港口习惯的那样,用起重机将货物吊起放在货舱。在桑托斯,轮船舱口架有一座钢桥,上面支撑着一条传送带。咖啡就在传送带上面(它们比旅客还要舒服)由仓库直达船舱。这种安静的行进十分有趣:咖啡一袋接着一袋,由仓库上升又降到船舱,就好像小路上的一只只绵羊。这时我才明白船腹的空间如此之大(因为数字总是太过抽象)。桑托斯港每天排队装载咖啡的船只不计其数,可见人类每时每刻消耗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