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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蛤蜊”对此感激涕零,再三央求巨轮把他的酒店“罩住”。经孟船生同意,沙金对庞克利考察了一番,觉得这胖子头脑灵活,善于交际,三教九流的朋友众多,就向孟船生打了保票,推荐他顶替邱社会,兼任信息公关部长。这信息公关部的任务按孟船生的话是把握“人脉”,专门搜集市里那些管“戴帽子”、“摘帽子”和“按章子”要员人物的有关资料,包括工作经历、社交圈子、特殊嗜好和个人隐私等等,而后根据集团“业务”需要,进行疏通勾兑。

这庞克利尽管精明,可从未经过今天这阵势,他刚背会的守则霎时忘了一半,越是紧张,越是结巴:

“《巨轮员工守则》总则之第一章……第二条:企业员工,当以企业为生命,视领导为父母,视员工为弟兄,精诚互助,仁孝尽忠……”他卡住了壳,头上渗出滚圆的汗珠,不住地用手帕擦汗,不得不靠沙金在一边提醒:

“第三、三条……纪律。命令绝对服从,不可擅越职能,严守……严守企业机密……不准酗酒称雄,不准……”他终于背不下去了,傻着脸直喘气。

室内一阵可怕的寂静。

沙金朝孟船生瞟了一眼,对方面部没有任何表情。

“执行规定!”沙金低着嗓子喊。两个保镖上来,扒去了庞克利的上衣,露出了肥胖的脊背,另两个保镖抽出腰间的藤条,向着肉厚部位打去。随着“胖蛤蜊”身子痉挛似的柚搐,脊背上早现出一个交叉的血红印痕。保镖过来,嘬一大口酒喷在伤口处,门外有女服务员端着托盘递上毛巾,欲要交给保镖擦拭,却被孟船生举手拦住。他站起身走过来,用手指试了一下毛巾的温度,突然发了火,刷的一下把毛巾掷向托盘,吓得服务员一松手,将托盘抛出去老远,盘子在木质的地板上旋转起来,发出很大的响声。

原来送上来的毛巾是冰凉的。待另一个服务员小步快跑送上了热毛巾,孟船生还余怒未息。他接过毛巾,径直走到庞克利身后,亲自为他擦去背上的残酒,轻轻放下衣摆。“胖蛤蜊”这时不知是出于疼痛还是由于感动,眼眶里竟汪起一圈泪水。见沙金示意,他起身向董事长鞠躬示谢,低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庞老板刚到巨轮,情有可原。可规定无情,谁也不能例外。”孟船生立起身,朝着厅内的人扫视着,“集团员工,各人的身体发肤都是金不换,外人胆敢伤我船员一根汗毛,我要让他立旗杆!可关起门来,家法更严,这不光是为庞老板,也是为各位今后能前程远大,成为人上人。”他把放在面前的红酒托在手中,示意众人喝下。

“说到人字,我琢磨这个字造得太好了。真正能站稳当的人,就像这人字是一撇一捺,靠两边的支撑,才能立在天地之间不倒下;但是一个人又孤单又渺小,就得靠俩人,两个人是什么字?两个人合起来是从字,一个人要服从另一个人,服从什么?服从规矩,服从领导,这样才能并排朝前走;可两个人对社会又能算啥,顶多算一对儿弟兄,一个同伙,干不了大事,这就要仨人,三人成众,三个人叠起来是众字,众人才有力量,才能在这个社会站住脚跟,成气候,办成大事儿。”

“这个众字,”孟船生托杯让人斟酒,又道,“它又像个金字塔,上边小下边大,要是上边大,下边小,肯定会垮台。只有上边一人,下边服从,上边发号施令,下边奔走效命,一级指挥一级,一级服从一级,这样子每个人都是众人中的一员,每个人各尽其力,各显神通,巨轮就能在这商海大潮中不迷航,不撞礁。就能在这沧海呼风唤雨,兴旺发达。”

—阵掌声压住了孟船生的说话声,越到后来,拍得越响,颇有些争先恐后的意思。

“老舅去世后,我想了很多,明白了好多事情。”他放缓了语调,再次用掌心托起酒杯,轻轻呷了一口调制好的葡萄酒,注视着中班们都在模仿他呷酒。

夏中天感到有些可笑,因为这阵势颇有些像是天主教徒吃圣餐的仪式。只听孟船生这时提高了声调。

“要知道,凭打打杀杀、吃血泡饭的人都没有好下场——那帮子先富起来的金岛飞车族都到哪里去了?挣了几个臭钱就烧得五脊六兽,酗酒飙车,哪一个活到了今天?那帮子靠刀枪斧头抢矿偷矿的人都到哪里去了?不是判刑,就是给敲了脑壳,有几个得了善终?还有那些有了钱就花天酒地、吃喝嫖赌的,我说的是你们当中的人,可千万不要学赫连山跟柯松山那俩赌棍,就是有金山银山,到头来也是鸡飞蛋打狗舔灯!”

说到这里,孟船生把一双很亮的眼睛掠过每个人的脸,放慢了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