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胡笳十八拍(第2/3页)

从这一点上说,蔡文姬的际遇比很多被拐妇女强多了。

可是,对蔡文姬来说,南匈奴不但是异乡,还是异邦,它的语言、风俗和生活习惯跟中原太不相同了,虽然她也学会了吹奏“胡笳”,也学会了一些异族的语言,却始终不能适应。

每当风起,每当雪落,蔡文姬都不可遏止地怀念着自己的父母之邦。

对月映雪,她吹奏起胡笳,呜呜的笳声传遍了千万个帐篷,无数的南匈奴人早上醒来,一摸脸颊,湿湿的,全是泪。

蔡文姬自己的忧闷痛苦却丝毫没有减少。

春天来临了,北地仍然冰天雪地,狂风怒吼。蔡文姬就一个人伫立在风雪之中,遥望南方,思念故土。

遇上了有客人从南方来,她就会迎上去打探故乡的消息。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倚窗前,寒梅著花未?

诗虽然是宋朝人写的,但对蔡文姬来说,心情是一样的。

故乡啊故乡,我梦中的故乡,我虽已不能再拥有你,但关于你的一切,仍是我记忆的全部,魂牵梦萦,至死不渝。

这种刻骨铭心的思乡苦楚苦苦地缠住蔡文姬,一缠就是十二年。

这十二年时间里,中原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基本扫平北方群雄,中原处于恢复和发展中。

曹操是蔡邕很要好的朋友,某个午后,他突然想起了曾经的老友,想到老友没有儿子,仅有的一个女儿又不知下落,就很有些过意不去,很想为老友做些什么。

通过向南来北往的行商打听,知道了蔡文姬流落在南匈奴,就决定要把蔡文姬迎回。

他派使者携带黄金千两,白璧一双,向左贤王赎人。

左贤王当然舍不得蔡文姬走,但又不敢违抗曹操的意志,只好同意蔡文姬归汉,但蔡文姬所生的两个儿子却必须按匈奴风俗留下。

要回中原了,蔡文姬悲喜交集,进退两难。

多年来,蔡文姬一直活在痛苦中,现在,终于可以结束这种被发左衽、食羶肉、喝酪浆的生活了,要走的前夜,蔡文姬又肝肠寸断,万分不舍。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是对自己恩爱有加的这样一个男人。

看着难离难别的左贤王,蔡文姬的心软了,一个留字几乎就要夺口而出,摧肝裂肺,泪如雨下。

而膝下两个未成年儿子的啼哭,更让蔡文姬的心在那一刻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那一夜,蔡文姬抱着两个儿子在左贤王的跟前哭了,倦了,累了,睡了,醒了,又哭了……

第二天,终于要启程了,在汉使的一再催促下,蔡文姬在恍惚中登上了车子,随着车子缓缓启动,生人作死别,想着这一去,再也不能回来,此生再也不能见到自己的骨肉,她悲从中来,奏响了一曲天地为之动容的《胡笳十八拍》。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

十二年的生活,在车轮的翻滚中犹如走马灯一样,一件件,一幕幕,纷至沓来,历历在目。

蔡女昔造胡笳声,一弹一十有八拍,一拍风沙起,二拍泪雨倾,三拍断人肠……胡人落泪沾边草,汉使断肠对归客。

南匈奴人在蔡文姬走后,每想起蔡文姬归汉的情形,都不由黯然神伤,卷芦叶而吹笳,模仿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吹遍整个边塞。

这一年,蔡文姬三十五岁,在汉使的护卫下回到了魂牵梦萦的故乡陈留郡。

映入眼帘的却是断壁残垣,令人顿生身后魂归之感。

这就是我苦苦思念着、恋着的家吗?!

蔡文姬万念俱灰,她想到了死。

曹操啊曹操,你到底是帮了我还是害了我?

曹操体会到她的苦楚,积极替她张罗了一门婚事。新郎是田校尉董祀,小伙子年轻,通书史,谙音律,完全配得上我们的大才女。

然而,这只是曹操单方面的想法。

也许,董祀本人并不这么认为。

凭什么一定要我娶她?

董祀的心思我们可以理解,毕竟,蔡文姬已经是第三次出嫁了,不但是“残花败柳”,而且人老珠黄,而董祀却在鼎盛华年,如何能心甘?!

人的想法一旦出现偏激,行为就容易出格。

不久,董祀犯了法,被曹操的手下人抓了去,判了死罪,眼看就要执行了。

真是红颜薄命、命运多舛!蔡文姬急得不行,顾不得嫌隙,赶紧跑到曹操府里上去求情。

正好曹操在举行宴会,座中有很多公卿大臣,名流学士,曹操对他们说:“蔡伯喈女在外,今为诸君见之。”

大伙儿感到非常惊奇,纷纷表示要见这位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大才女一面。

蔡文姬进来了,映入大家眼帘的是一个蓬首跣足的老婆子,可是说话条理清晰。她向曹操请罪,话音非常酸楚哀痛,众人都被她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