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从古柯到可卡因(第2/6页)

《诺瓦拉的旅行》很方便地压缩成大得出奇的三大本,讲述的是这艘船周游世界的故事,细节多得能折磨死人,连莫尔提默都躲得离它远远的。我随便翻开一页看下去,发现了许多其实非常有意思的东西:诺瓦拉号起航的时候装了1,500升的醋,95天后就吃完了,装了16,000份泡菜,也只吃了299天。正当我准备把手指从这些烦死人的东西中抽出来时,施科泽做了件不同寻常的事:他谈起了有趣的事情来。他说,就在动身前夕,一位德国科学家找到他,要他帮个忙。这位科学家碰巧正是这个世纪最著名的化学家之一费德瑞克—沃勒。沃勒成功地分离出了铝和铍,发明了乙炔,还第一个合成了尿素——这是第一次有人设法从无机物中创造出了有机化合物。也是沃勒检验了托斯古迪那份玻利维亚来样本,发现它其实是石膏。这件事一点也没有惹得他不高兴,反而激发了他的兴趣,所以他才有了对施科泽的请求。他想要古柯。要很多。面对这样一位杰出人物——同他自己一样的科学家——的请求,施科泽同意了。

施科泽对古柯一无所知,但是他在秘鲁碰到了一位名叫康拜尔的苏格兰人,这个人告诉他,自己曾经见过一个印第安人一天步行了145公里,中间没有停下来休息,除了古柯和几粒玉米外什么也没吃。走完了路,这个印第安人接着头朝下倒立了半个小说(常见的作法,可以休息双脚,重新分配血液),然后很快喝了杯白兰地,马上又动身步行回到九十里外的家中。施科泽对此非常感兴趣,所以当诺瓦拉号经历了漫长的两年零半年的旅行回到家后,他行李中除了其他23,700份科学标本外,还有一个标明属于施科泽的大箱子,里面装着13.5公斤重一大捆古柯。

在哥廷根大学,沃勒把这些古柯叶子交给了自己最有前途的博士生,阿尔伯特.尼曼。尼曼把对他的分析记录了下来,这本令他在1860年获得了博士学位的薄薄的巴掌大的小册子就躺在大英图书馆里。书名是《论古柯叶子里的新有机基》,书中描述了他在1859年夏天为了分离古柯中的活性成分所做的每一个步骤。第一步是将古柯叶子放在含有微量硫磺酸的百分之八十五的酒精溶液中清洗,然后把酒精蒸馏掉,留下一种粘粘的物质。再从这种物质中分离出一种脂状物,然后把这种物质同苏打重碳酸盐再三摇动,使之混合均匀。然后再把这样得到的混合物进行蒸馏。最后得到的是一种纯粹的,由完美的棒状晶体组成的,白色的固体,他发现这种物质可溶于水,极易溶于酒精,可瞬间溶于乙醚,而且经过进一步的化学分析后,证实这种物质的化学公式为C32H20NO8(实际上是C17H21NO3)。这就是古柯的活性成分。和给其他生物碱——吗啡,番木鳖碱等等——的命名的方法一样,他给这种新化合物起名为可卡因。

尼曼为这个古老的迷提供了答案,可是迎接他伟大研究成果的却是世人异乎寻常的沉默。尽管他获得了博士学位,却再也无法知道自己研究成果的全部价值,因为他一年后就去世了,年仅26岁。

可是就在尼曼分离出可卡因的同一年,一位意大利医生写的一份论文引起了轰动。1859年,也就是尼曼的古柯叶子从秘鲁来到法国的那一年,保罗.曼泰加扎本人在秘鲁逗留时日后回到了米兰。他的论文从一个搞科学研究的人的角度来写的,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提醒科学界注意可卡因的潜力。当然,他写的是古柯,不是可卡因,不过从古柯叶子里分离出这种生物碱的时候,古柯和可卡因被认为是一码子事儿。

曼泰加扎遵循早期所有伟大的医生的传统,总是为了确定各种药物的效果而在自己身上作实验,他对古柯也是这样。得到的结果非常令人惊奇。就医学而言,他宣布古柯在治疗“早晨起来舌苔厚,胃气胀,牙齿发白”很有用。古柯增强精力和令人兴奋的能力不是反映在他的医学分析中,而是反映在他的散文里——在他试图描述出不断提高的剂量对他产生什么样的作用的时候,他常常忘记语法规则,有时甚至根本就忘记自己在说些什么。曼泰加扎的论文在1859年出版,文章充满热情,神志不清,语无伦次,但还是说明了关键的一点:他爱上了古柯。

用上2.4打兰(6.12克),人开始变得越来越脱离外部世界,一头扎进一种幸福的喜悦之中,感觉自己充满活力,浑身有着过多的生命力——我本性极其不适应任何类型的体育活动,但是用到12克剂量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异乎寻常地灵巧,有一次我双脚一跳,竟然跳到了高高的写字台上,还跳得信心十足,连桌上的台灯都没碰倒。还有几次我感觉自己可以跳到邻居的头上去。不过一般说来,这种突然的发作只是一瞬间的欲望,人很快就回到一种快乐的昏昏欲睡的状态,只想这样过一整天,手指头都不想动一动,没有一丁点想要改变什么的愿望。在这种醉酒般的状态中,人一刻也没有失去自我意识,而是享受着这种完美的懒洋洋的状态。这时人会叹长气,有时会放任自己无意识地大笑,想要告诉别人自己的感受,却又无论如何找不到词——要么就是说得语无伦次。我不止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为了让别人听懂我的意思,我不得不说得极其缓慢,音节和音节之间要间隔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