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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金正要骂大顺不晓事,卫向书却摆手问道:“你是跟着陈敬的吗?你再仔细说说看?”

大顺便把发榜那日他是怎么出来玩时看了榜,如何回去告诉少爷,少爷如何发了脾气,如何嚷着要回家去,如何听到外头吵闹又出来劝人,一一说了。

卫向书仔细听着,又再三询问,陈敬说的每句话他都问了。问完之后,卫向书心中有数,忙叫陈三金起来,问道:“你找过巡抚大人吗?”

陈三金道:“去了巡抚衙门好多回了,巡抚大人只是不肯见。”

卫向书道:“陈敬案子,皇上下有谕示,我必要同巡抚大人一道上奏皇上才行。你今日午时之前定要去巡抚衙门见了吴大人。”

陈三金很是为难,道:“小的硬是见不着啊!”

卫向书意味深长地笑道:“拜菩萨要心诚,没有见不着的官啊。”

陈三金像是明白了卫向书的意思,忙掏出一张银票,道:“小的知道了,这就去巡抚衙门。”

卫向书把银票挡了回去,仍是笑着,说:“我就是查这个来的,我这里就免了,你快快去巡抚衙门要紧。”

陈三金在卫大人面前像听懂了什么意思,出门却又犯煳涂了。世人都说没有送不出的银子,没有不要钱的官,这话谁都相信。可这卫大人自己不收银子,好像又暗示别人去送银子。他一路上反复琢磨着卫向书的话,很快就到了巡抚衙门。

门房已收了多次门包,这回陈三金咬咬牙重重地打发了,那老儿这才报了进去。吴道一其实早听说陈敬家里求情来了,只是不肯见人。这回照例不肯露脸,生气道:“真是笑话!一个土财主家的管家也想见抚台大人?”

门房回道:“老爷,小的以为您还是见见他。”

吴道一道:“老夫为什么要见他?”

门房道:“小的听陈敬的管家陈三金说,他们家可是有着百年基业。陈家前明时候就出过进士,早不是土财主了,如今他家又出了举人。”

吴道一道:“这个举人的脑袋只怕保不住!好,见见他吧。”

陈三金怕大顺不懂规矩坏了事,只叫他在外头等着,自己随门房进去了。过了老半日,吴道一手摇蒲扇出来了,门房指着陈三金说:“抚台大人,这位是陈敬家的管家,陈三金。”

陈三金忙跪下去行礼:“小的拜见抚台大人。我家老爷……”

吴道一很不耐烦,打断陈三金的话:“知道了!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上我这儿走走门子,送送银子,就能保住陈敬的脑袋,是吗?”

陈三金哀求道:“求抚台大人一定替我陈家做个主!”

吴道一冷冷道:“皇上早替你们陈家做过主了!闹府学,辱孔圣,死罪!”

陈三金叩头作揖道:“抚台大人,我替我们家老爷给您磕头了!”

吴道一哼着鼻子,说:“磕头就能保头?”说罢就只顾摇蒲扇,不予理睬了。

陈三金掏出一张银票,放在几案上,说:“抚台大人,只要能保住我们少爷的命,陈家永远孝敬您老人家!”

吴道一大怒道:“大胆!你把本抚看做什么人了?不义之财取一文,我的人品就不值一文!门房,送客!”

门房道:“老爷,小的看他陈家也怪可怜的,好好中了举人,却要杀头。”

陈三金又掏上一张银票,道:“抚台大人,请您老人家一定成全!”

吴道一并不去瞟那银票,半闭了眼睛道:“门房,听见没有?”

门房便道:“陈三金,你还是走吧,别弄得我们老爷不高兴。”

陈三金又掏出一张银票,话未出口,吴道一把蒲扇往几案一摔,正好盖住了三张银票,生气道:“门房,打出去!”立马跑进两个衙役,架着陈三金往外拖。

眼看着过了午时,卫向书乘轿去了巡抚衙门。吴道一正闲坐花厅把盏小酌,听得门房报进来说卫向书来了,忙迎了出去。进到花厅,吴道一命人添酒加菜。喝了几盅,卫向书说:“抚台大人,张公明和向承圣是您我共同审的,向他俩行贿的举子共有朱锡贵等九人。落榜的读书人上街闹事,情有可原啊。”

吴道一敬了卫向书的酒,却道:“卫大人,皇上下有严旨,这些读书人辱孔圣,闹府学,都得杀头!”

卫向书举杯回敬了吴道一,说:“闹事的人中间有个叫陈敬的,他自己中了举,也没有贿赂考官。”

吴道一点头说道:“我知道,他就是当年那个泽州神童。他凑什么热闹?好好的中了举,却要去送死!”

卫向书心里不慌不忙,嘴里却很是着急的样子,说:“还请抚台大人三思,这个陈敬杀不得!”

吴道一问道:“他是犯了死罪,又有圣谕在此,如何杀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