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江陵(第3/6页)

临川公主软软地倒了下去。

永远不能和所爱的人相见,无论对谁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苦楚,更何况是芳心早被梦幻充满的临川公主?

一个人当然不能永远地做着梦,可此生若是无梦,那还有什么意义?

陈顼垂下头来看着脚尖,只是挥了挥手,早有宫人上前,将临川公主扶了出去。

天上的启明星更亮了,可陈顼的世界里,却似乎没有什么天明。

风中有咳嗽声传了过来,陈顼也不抬头,问道:“事情都办妥了?”这里是他的皇宫,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外,谁都不能妄自走动。

他不必抬头就知道来的是谁,因为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控制下,走得一丝不差。

淳于量坐着轮椅进了宫殿,掩住嘴道:“孙思邈已束手。”

“束手?”陈顼略有惊讶,“他没反抗?”

“没有。”淳于量似不敢直视陈顼,只是低着头。

陈顼沉默许久,缓缓点头道:“淳于将军辛苦了,剩下的事情,你去处理就好。”

淳于量应了声,才准备告退,听陈顼道:“孙思邈没有什么要求吗?比如说……要……见朕?”

“没有,他什么都没说。”淳于量顿了半晌,试探道,“圣上要见他吗?”

“不要!”陈顼微震,飞快地摇头,似觉得有些不安,又道:“当年孙思邈虽说是奉天命来医治朕,毕竟有些功劳,你带他西去,一路莫要为难他。”

淳于量本想说圣上圣德,但嘴张了张,只是道:“臣遵旨。”

他缓缓地退出了大殿,只见天色已亮,整个宫殿却没入了黑暗之中,那龙椅上的人儿,更是陷入了黑暗最深处。

从金陵沿江而上,随着曲曲折折的长江入了湘鄂之境,最有名的城池就是江陵城。

江陵南临长江,北接襄汉,西控巴蜀,指臂吴越,素来都是历史名城,中原扼要所在。

只是如今江陵城却满是萧索之意。

自春秋来,难数多少势力政权在此建都,造就了江陵的空前繁荣。可物极必反,繁华后往往是无尽的落寞景象,江陵就因繁华多引起强梁觊觎,屡次城破。

南梁时梁元帝建都江陵,几年光景,江陵之繁华,甚至可媲美长安、洛阳、邺城和建康等千古名都。

西魏恭帝元年,西魏军悍然南下,攻破江陵,梁元帝身死,西魏军将江陵城洗劫一空,又将江陵百姓尽数驱赶到长安,造成江陵之颓废荒芜,民生惨淡,更过江淮之地。

不过如今的江陵城,又到了陈国控制之中。

江陵西北近周国前沿,东北靠接齐国地域,近年来周、齐交兵不断,无暇顾及此地,陈国趁机控制了江陵之地。

不过此地一直是三国交恶必经之地,因此除一些留念故土,厌恶迁徙的百姓还留在这里外,大多数人都已远离这曾经的繁华之地。

黄昏落日时,一辆大车缓缓地进入了萧索的江陵城。

大车上似有个方正的东西,但用黑布盖着,让人看不到其中的究竟。

有陈兵把守车旁,拥着那大车径直入了江陵城。大车之后,又有一顶四人抬的小轿,不急不缓地跟着大车。

本有陈兵上前要盘查,可见到为首那兵卫一亮手谕,慌忙退到一旁。有百姓见了,难免议论纷纷,甚至有些慌乱,感觉到或有大事发生。

江陵城本有内外两城,陈兵押着那大车长驱直入江陵内城的一处府邸前。

早有城守带着手下迎了出来,见到那大车先是一怔,快步到了那小轿前,施礼道:“城守萧思归拜见淳于将军。将军远道而来,末将才知,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轿帘掀起,人未出,咳声先至,轿中坐的正是淳于量。

他又憔悴了许多,咳得更是剧烈。

“我来此地,本是秘密行事,萧城守不知不为过错。”淳于量终道。

萧思归低声道:“不知将军来此,有何目的?可是要……”他欲言又止,倒是颇为谨慎。

“不是。”淳于量竟像看破他的心事,摇摇头道。

萧思归略有失望之意,看了眼那大车,满是困惑。

淳于量道:“你吩咐人将大车上的笼子抬到大堂去。”

萧思归一直在琢磨车上是什么,听闻是笼子,大为诧异,吩咐陈兵上前,将黑布掀开,见到那笼子打造得极为结实,笼子上的钢条竟有小孩手臂粗细。

笼中盘腿坐着一人,正是孙思邈。

孙思邈乍见天日,缓缓睁开双眼,微微一笑。

萧思归见了,不由大为困惑,不解淳于将军将这样一个人押到江陵做什么?他见那笼子这般模样,立即想到笼中所关之人必定是穷凶极恶之辈。

可怎么来看,孙思邈给他的感觉都非凶徒。他更不知,一个身在牢笼的人,又为何会这般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