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残酷的政治清洗(第2/3页)

就在这个时候,太尉长孙无忌站出来了,自告奋勇地接下了这桩案子。

堂堂的当朝一品太尉、首席宰相、天子舅父,居然要亲自主审一桩性骚扰案,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可是,人们根本没有想到,长孙无忌要杀的并不是一只鸡,甚至也不仅是一头牛。他是要利用这只上蹿下跳、不知死活的鸡,牵出躲藏在暗处的一大群牛。

长孙无忌是要利用这个案子,把朝中的所有政敌一网打尽!

其实,从贞观十七年的那场夺嫡之争后,长孙无忌就一直在等这一天了。

正是因为他拥立晋王,而房遗爱却是众所周知的魏王李泰的心腹,所以长孙无忌自然就对房玄龄也产生了敌意。虽然没有证据表明房玄龄加入了魏王党,但是在后来长孙无忌拥立晋王的时候,房玄龄显然也没站在他这一边。表面上房玄龄似乎保持中立,可实际上他内心的想法和太宗初期一样,无疑都是倾向于魏王的。所以,从长孙无忌力挺晋王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把房玄龄及其家族视为自己政治上的对立面了。

李治即位后,尽管当年的夺嫡之争已经成为如烟往事,房玄龄也早在贞观二十二年就已作古,可长孙无忌却始终没有忘记,房家的人曾经是魏王党,曾经是他政治上的反对派!因此,在永徽的头三年里,长孙无忌对房家的监控从没有一天间断过。在此期间,以房遗爱为圆心,以李唐宗室和满朝文武为半径,所有和房遗爱走得比较近的人,全都落进了长孙无忌的视线,并且一个不漏地列入了他的黑名单。

第一个被列入黑名单的人,是驸马都尉薛万彻。

薛万彻是初唐的一代名将,骁勇善战,早年追随幽州罗艺,后来成为太子李建成的忠实部下,在玄武门之变中曾率部与秦王将士力战。李世民成功夺嫡后,念在他忠于其主,且作战英勇,遂既往不咎,仍予以重用。薛万彻没有辜负太宗的期望,在贞观年间平定东突厥、平定吐谷浑、北击薛延陀、东征高句丽等一系列重大战役中,都曾经出生入死、屡建战功。

贞观十八年(公元644年),薛万彻升任左卫将军,并娶了高祖的女儿丹阳公主,拜驸马都尉,此后历任右卫大将军、代州都督、右武卫大将军等军中要职。对于薛万彻的军事才干,太宗李世民曾经作过这样的评价:“于今名将,惟世勣、道宗、万彻三人而已!世勣、道宗不能大胜,亦不大败;万彻非大胜,则大败。”(《资治通鉴》卷一九七)

能被天子誉为当世三大名将之一,诚可谓绝无仅有的殊荣!

然而,到了贞观二十二年(公元648年),薛万彻的辉煌人生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原因是他的副将裴行方控告他在军中“仗气凌物”,并有“怨望”之语。所谓怨望之语,意思就是政治上的牢骚话。当裴行方与薛万彻就此事当廷对质的时候,据说薛万彻理屈词穷,无法辩白,随后便被朝廷“除名徙边”,也就是开除官职,流放边疆。

薛万彻也许真的是说过一些牢骚怪话,否则也不至于在对质的时候哑口无言。可如果以为他纯粹是因为这个被贬黜流放,那就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朝中的政治倾轧和派系斗争。因为薛万彻也是魏王党,而且与房遗爱是好友,所以长孙无忌容不下他。

贞观二十三年(公元649年)六月,高宗即位,大赦天下,薛万彻遇赦回京,并于永徽二年(公元651年)被起用为宁州(今甘肃宁县)刺史。如果薛万彻能因为这次流放的遭遇而深刻认识政治斗争的残酷性,从此安分守己,夹着尾巴做人,他也许可以避开最后的这场灾难。

可惜没有。就在被重新起用的这一年,薛万彻因足疾回京疗养,其间便与房遗爱打得火热,并再次“有怨望语”。他愤愤不平地对房遗爱说:“今虽病足,坐置京师,鼠辈犹不敢动。”(《资治通鉴》卷一九九)所谓“鼠辈”,意指朝廷的当权派,实际上就是指长孙无忌。

闻听此言,房遗爱当年被彻底粉碎的“拥立梦”再度被激活了。他带着满脸的兴奋之情对薛万彻说:“若国家有变,当奉司徒、荆王元景为主!”(《旧唐书·薛万彻传》)

房遗爱所说的这个荆王李元景,是高祖的第六子,时任司徒,他的女儿嫁给了房遗爱的弟弟房遗则,和房家是亲家关系,双方之间的走动自然比较频繁。据说他曾经向房遗爱吹嘘,说他在梦中“手把日月”,也就是一手握住了太阳,一手握住了月亮。我们都知道,当年武士彟为了劝李渊起兵,也曾说在梦中看见高祖摆这个姿势。如今李元景居然也敢摆这么一个正宗的天子姿势,而且还向人吹嘘,这无疑成了他日后被定罪的一个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