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忧外患的帝国(第2/3页)

上元元年(公元674年)正月,高宗终于忍无可忍,命老将刘仁轨再度挂帅,以卫尉卿李弼、靺鞨族将领李谨行为副帅,发兵征讨新罗;与此同时,高宗又下诏削除了新罗国王金法敏的封号和官爵,封他的弟弟,其时正在唐朝任职的金仁问为新罗的新国王,让他即日归国赴任。

上元二年(公元675年)二月,刘仁轨亲率主力在七重城大破新罗军队,同时又命李谨行率靺鞨部众在新罗南部海岸登陆,横扫驻扎在这一带的新罗守军,斩获甚众。稍后,高宗考虑到刘仁轨年事已高,不宜长久在外征战,遂召他回国,然后任命靺鞨勇将李谨行为安东镇抚大使,让他进驻新罗的买肖城,摆出与新罗打持久战的架势。

新罗国王金法敏不甘心失败,一连对李谨行发动了三次反攻,试图夺回买肖城,拔掉唐军插在他心窝上的这枚钉子。不料,新罗军队的三次进攻皆被李谨行挫败。金法敏发现自己在军事上已经无牌可打,只好转而打起了政治牌,当即遣使向唐朝入贡,并口口声声向高宗谢罪。

由于唐帝国这些年一直疲于应付吐蕃,本来就不希望两线作战,所以高宗马上趁这个机会就坡下驴,赦免了金法敏,并恢复了他的封号和官爵。此时金仁问刚刚走到半道,朝廷忙不迭地将他召了回去,并把他原来的爵位“临海郡公”还给了他。可惜金仁问才做了几天国王梦,就稀里糊涂地被打回了原形。

新罗既然已经谢罪,唐军便主动撤出了朝鲜半岛。可高宗君臣断然没有想到,唐军一走,金法敏便故态复萌,马上又开始了对高丽和百济的蚕食,成心要跟大唐打一场“敌进我退、敌退我扰”的疲劳战。

面对朝鲜半岛如此风云变幻、反复无常的形势,高宗君臣到最后确实也有些疲惫和无奈之感。仪凤二年(公元677年)二月,高宗不得不改变战略:一方面收缩战线,把安东都护府从朝鲜半岛的平壤撤至辽东的新城(今辽宁抚顺市北);另一方面,任命原高丽国王高藏为辽东都督,封爵朝鲜王,任命原百济太子扶余隆为熊津都督,封爵带方王,让他们回国安抚旧众。

高宗此举,名义上是让他们复国,实际目的是要在朝鲜半岛建立亲唐政权,以此遏制新罗。这与当年太宗让阿史那思摩返回漠南重建东突厥以遏制薛延陀的战略,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然而,太宗当年的计划失败了,如今高宗的这个举措会成功吗?

很遗憾,结果也是失败。

问题首先出在高藏身上。

九年前,高藏作为一个屈辱的亡国之君来到唐朝,虽然备受优待,甚至被高宗授予工部尚书的要职,但是亡国之痛一天也没有从他的心头消失。就算现在高宗给了他“朝鲜王”的封号,并在名义上让他复国,可高藏很清楚,在大唐的扶植下重建起来的高丽当然不可能是原来的高丽,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傀儡政权。而高藏在亡国之前已经做了太长时间的傀儡,所以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做傀儡!

一回到辽东,高藏便暗中与靺鞨人联络,企图与他们联手反叛大唐。可是高藏刚开始筹划,安插在他身边的朝廷耳目便察觉了他的阴谋,当即向朝廷密报。于是高藏很快就被召回,随即流放邛州,最后死于贬所。

随着高藏的贬死,高丽的复国行动随之搁浅。新罗趁势向北扩张,出兵占据了高丽的旧都平壤。由于当时百济荒残,扶余隆暂时寓居在辽东,一见新罗势强,当然不敢回国,所谓的重建就更是无从谈起了。

至此,高丽、百济的复国计划彻底泡汤,高宗的新战略宣告失败。

没有人会料到,大唐帝国在朝鲜半岛上的多年经略,到头来只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而当初一直在扮演弱势群体的那个可怜兮兮的新罗,却成了笑到最后的唯一赢家!

新罗占据了百济故地和原高丽部分领土后,继而统一了朝鲜半岛大同江以南的所有地区,从此国势蒸蒸日上,进入了其历史上最鼎盛的一个时期。

新罗的背信弃义和以怨报德让高宗李治怒不可遏。

仪凤三年(公元678年),高宗宣布,准备再度发兵征讨新罗。当时正卧病在家的宰相张文瓘闻讯,连忙抱病入宫进行劝谏:“今吐蕃为寇,方发兵西讨;新罗虽云不顺,未尝犯边,若又东征,臣恐公私不堪其弊。”(《资治通鉴》卷二〇二)

张文瓘的谏言正反映了当时朝野上下的普遍忧虑——多年征战的唐帝国已经没有那份雄厚的国力,可以在东、西两线同时打赢战争了!

这样的担忧高宗又何尝没有?

只是新罗实在是太操蛋了,不煞一煞它的嚣张气焰,高宗绝对吞不下这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