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张柬之是怎样“炼”成的(第2/3页)

“元琰可还记得昔日江上之言?”张柬之深深地凝视着杨元琰,沉声道:“今日我授予你这个职务,并非没有理由。”

杨元琰微笑:“明公放心,元琰没有一天忘记过。”

四目相对,眼里都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之情,那是天下风云尽在我辈指掌间的万丈豪情。

此时张柬之已经八十岁了,然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展望前景,他踌躇满志,信心坚定,只要梦想的种子不曾死去,人生的任何阶段都可以作为征程的起点。这就是“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的唐人精神。从张柬之的身上,我们可以感受到正处于上升时期的帝国积极进取、蓬勃向上的昂扬意态。

武周晚年局势已趋缓和,但李唐复辟仍然困难重重。武皇余威犹在,“二张”势力扩张极快,跟张柬之几乎同时提拔起来的宰相韦承庆、房融等都倒向“二张”。

张柬之沉着以对,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物,挑动起人们心底的波澜,他聚拢起的人有不满武周政权的,有虽然安于现状但更怀念李唐的,有对武、李无所偏好但憎恨“二张”的……

在张柬之的组织安排下,宰相崔玄暐、御史中丞宋璟、司刑少卿桓彦范、御史中丞袁恕己等,逐渐成为倒张的核心人物,先以“二张”为靶子展开攻击,并将事态逐步升级,最终演变成针对武则天本人的逼宫行动。

武则天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这场百年难遇的雪灾,接连肆虐了数月之久,遮蔽了日月,也带走了武则天的健康。本来已经衰老枯朽的身躯还在继续衰弱下去,她很久不上早朝了,渐渐地连床也下不了了。

每日僵卧在迎仙宫长生殿,听沙漏一点一滴不停地流泻,那是时光残酷的脚步声。曾经如斯强悍的生命,如许充沛的元气,经过日复一日的侵蚀,已消耗得接近枯竭。宽大袍袖下的手已经瘦得如枯枝,因为长久卧病而呈现出异样惨白的脸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叶脉般淡青色的血管。雄霸天下的女皇正在一点点地接近死亡。

但她仍旧着紧地掌控着帝国的最高权力,一如攥紧自己最后的生命。或是不欲他人窥见自身的老病,或是年纪越大能信任的人就越少,连宰相们也几个月难以能见她一面。非紧急政务就尽可能压下,案上累积的公文渐渐堆积如山,但武则天并没有任何让太子监国帮忙处理政务的意思。而太子李显经过十几年的折磨,已非昔日轻狂莽撞的青年皇帝,深知在母亲面前韬光养晦的必要,根本不敢有所非议。常年随侍在武则天身边的只有张氏兄弟。

按理,在武则天身边侍奉汤药的,应该还有皇太子李显及其弟相王李旦。而现在,李显、李旦被撇在一边。本来武则天在交接班问题上,就施行了一个不稳定的、易于招致动乱的武、李并贵政策。病情到了如此恶化的程度,武则天还是坚持既不让李显、李旦,也不让武三思、武攸暨之流,甚至连她平日里最为宠爱的唯一的女儿太平公主近身侍候。这当然与武则天已经习惯了张易之、张昌宗的侍奉有关,但她不想表现出对与武、李两大皇族任何一方有所偏向,恐怕是一种主要的态度。

忠于李唐的朝臣们对此深感不安。平常皇帝连人影都见不到,一旦驾崩,消息也不能立刻传出来,无法掌握先机,局势必然不利。于是待武则天病情稍有好转,宰相崔玄暐谏言,要求禁止“二张”入宫侍疾,并以孝道为名推出李唐两位皇子:“皇太子、相王,仁明孝友,足侍汤药。宫禁事重,伏愿不令异姓出入。”这是有心让李唐皇族代替“二张”,随时监视武则天的动静了。

武则天自然不理,但也不想跟大臣们闹翻,温言慰勉一番,“二张”照旧留在身边。作为让步,皇太子也可留驻玄武门,准许时常谒见天子,侍候晨昏。

这个结果并不能让忠于李唐的朝臣们满意:张氏兄弟内可近侍皇帝,抢得先机,对外结交朝臣及武氏族人,势力不容轻视,已然成为李唐复国的最大障碍,也是他们要铲除的首要目标。

“二张”不是木头,朝中局势的变化他们又怎能不知?两次牢狱之灾已经让他们乖了许多,昔日的张扬跋扈也都收敛了起来,谨言慎行得不敢轻出宫门一步,活像在外面耀武扬威一不留神吃了亏的宠物猫,吓得再也不敢出门,只是乖乖地蜷伏于武则天的脚下,生怕被李家的恶狼们捉去剥皮炖汤。

其实张氏兄弟虽为幸臣,但出身名门,上有天子宠爱,下面也有不少趋炎附势的文臣武将甘为所用,手里也不是一副多烂的牌,如果有一定的政治智慧,也不是完全没有生路。但张易之、张昌宗本是纨绔子弟,一遇风浪便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只知躲在武则天身边避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