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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安妃失望之余,就不免疑心起来,不知赵佶夜里打算去宠御哪院的嫔妃。自己这般解数竟没留住赵佶过夜,难道哪个贱货还有比我更高明的手段不成?这样猜疑着,刘安妃便命一个心腹太监唤作小顺子的,暗地里去打探皇上今夜翻了谁的牌子。

到了夜间,小顺子来回话,禀道皇上今夜没翻任何宫院的牌子,好像是秘密地出宫去了。刘安妃更觉疑惑,指命小顺子今后要留意打探皇上的行踪。小顺子感到这是个棘手的差事。倒不是皇上的行踪多么不好打探,而是密告皇上的行踪这件事太危险,一旦被人知道,难免脑袋搬家。可是刘安妃亦是个得罪不起的主儿,违忤其命当时就有眼前亏吃。小顺子只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小心翼翼地去操办这桩夹板缝里的差事。

且说徽宗皇帝赵佶,这次再访李师师,是让张迪当日下午便先去镇安坊打了招呼的。李姥姥对上次来过的那位慷慨大度的富商赵乙记忆犹新,印象良好。闻得他又要来,心里说大宗的银子又要上门了,遂忙不迭地应道,今夜绝不安排李师师接待其他任何一位来客,专候赵大官人尊驾光临。

是夜辰时过后,赵佶就身着便服,带着张迪及若干贴身太监由一道旁门悄然出了宫。此行仍是轻车简从,但比上次增加了一队带刀侍卫,亦都穿着便装,拉开一段距离跟在轿后。这是张迪为确保皇上微服出行的安全,特意奏请赵佶增设的保卫措施。

到了镇安坊,赵佶只带张迪及抬着礼箱的太监进了院子,将其余的随行太监都留在院门外伺候。带刀侍卫则散开队形,沿着行院的四墙外设下警戒。自然这些布置都是不事声张的。

已经恭候多时的李姥姥闻得贵客驾到,忙亲往仪门前相迎,将赵佶一行延至前院雅厅。赵佶一如前番,先付了李姥姥一笔重金,并加送了特地从大内库房中支取的珍贵紫毛皮筒两件,上等细缎两匹,以及和田贡品瑟瑟明珠两颗。李姥姥见了这许多贵重礼物,喜得眉梢乱颤,就要亲自送赵佶去后面见师师。张迪道,姥姥且慢。可否烦劳师师姑娘,亲至前厅来一迎呢?

这个要求李姥姥没有想到,也是以往的客人从来没有提出过的。李师师愿意接待已属不易,谁又更生令这花魁艳首亲来前厅迎客之想呢?李师师若是不肯前来怎么办?李姥姥稍稍打了个愣,还是爽然答应下来。眼前的这位赵大官人非惯常的客人可比,就凭他掷下的这些本钱,让李师师过来迎接一下并不为过。于是李姥姥让丫鬟在这里尽心伺候着,自己就亲往后院去搬李师师。

让李师师亲至前厅迎客是破例之事。为了搬动李师师,李姥姥一路走,一路准备了一大篓子的说辞。但到了李师师那里,才发现事情并没有自己估计的那么艰难。

今日下午张迪与李姥姥打过招呼后,李姥姥马上就将那位赵大官人今夜要来的事情告诉了师师,让她做好准备。师师得信,当时心下就勾起了几分翘盼之意。

原来自上次一晤,赵佶那卓然不群的气度学识,给师师留下的印象极深。这个才俊人物的出现,不能全然抵消师师对燕青的思恋,但他在师师心中挤占了相当一块地位。

蕙儿看出师师接待过赵佶之后,颇有一种得遇知音的快感,曾探问过她,姐姐觉得这位赵乙赵大官人,比之那燕青燕小乙如何?师师答曰,山有山光,水有水色,如何比得高下?蕙儿又问,那么姐姐是喜山还是爱水呢?就将师师问住了,嗔骂了一句死丫头。蕙儿便明白,那赵大官人,在师师心里是与燕青平分了秋色的。

然则这两个人,终不过是师师红尘生涯中的过客。蕙儿不由得私下感叹,似师师这般身份处境,虽然眼下风光无限,却不知将来究竟归宿何方。其实这个问题早就在师师心里朦胧作怪,只是无从消解,多想、细想、深想均徒劳无益,也就只好尽量不去想它,当一日和尚撞一日钟过下去罢了。

这些日子,燕青远在大名杳无音信,赵大官人萍影无踪,师师无人与之解语,正烦闷得紧,忽闻那赵大官人又要来访,自然甚为喜悦。既然两情相悦的长相厮守对师师来说乃是一种奢望,那么能与一二知音时有一晤,便是师师精神生活中的最大快意之事了。所以此刻师师听李姥姥说赵大官人提出要她亲至前厅相迎,虽觉意外,却不反感。

不过就这样一口应允下来,却是教人太看轻了自己。师师笑着沉吟了一下,说这赵大官人口气好大。也罢,我且出一首诗谜,他若能猜得出,我便到前面去迎他。遂取过纸笺,笔走龙蛇,书下了前朝宰相王安石所作的谜语诗一首:

佳人佯醉索人扶,露出胸前白雪肤。走入帐中寻不见,任他风雨满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