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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上战场,就得把仗打好,打出威风,打出名声,打出一支钢铁劲旅。唯其如此,我们这支部队方能在大宋朝堂上站稳脚跟,确立住自己的地位。

对童贯那种阴险小人的警惕性当然是要保持的,在战场上要时时提防童贯的暗算,并且要注意保存实力。这是须根据情况随机应变的事情,事前难以定出具体对策,现在只能先让大家做到心中有数。

基本方略议定,宋江便向全军下达了奉旨出征的军令,命令各营从即日起停止日常操练,马上动员起来,做好南下作战的准备。

南征的命令下达后,有些将士是颇有点跃跃欲试、斗志昂扬的意思,打算在这场征战中建勋立功,以便将来封妻荫子。但这个命令也在一部分头领中引起了不同程度的抵触情绪。如李逵、鲁智深、杨志、武松等,皆对由童贯那鸟人统领出征骂骂咧咧,牢骚满腹。不过牢骚归牢骚,出于对宋江的忠诚服从,该执行的军令还是在一丝不苟地严格执行着。而且在这几个人的内心里,也还是洋溢着扬威疆场的渴望和激情的。

另有一些将领的抵触情绪,就来得比李逵那些人深刻得多了。他们不仅是对童贯统军不满,而是压根不想受朝廷这样摆布。燕青便是这其中之一。

燕青原是个性喜洒脱散淡的人,对政治仕途功名之类没有多大兴趣。卢府事变,使他迫不得已落草梁山泊,身不由己地掉进了政治旋涡。在山寨里他与众弟兄厮混得感情不错,但在其潜意识里,实际上是始终存在着勉从虎穴暂栖身之念,希望有朝一日如有机会,还是回去过那种无拘无束的民间生活。

再者,在梁山泊义军的这些日子里,他也已将宋江其人看得比较透彻了。他认为宋江这个人,总的来说还算是比较重义气的,作风也比较民主,善于笼络人心,但究其才学胆识,却实属平庸。从长远上看,这个人不仅成不了大事,而且下场堪忧。因而燕青早就有离队之意,只是每觉时机不太合适,为顾全大局计,未曾提出过。

如今部队要在童贯的指挥下去征剿方腊,燕青是一百个不愿意。方腊是与梁山泊义军一样的绿林英豪,童贯、高俅之辈去打他是理所当然的事,而我梁山泊人马去与之刀枪相见,却是要留下不仁不义的千秋骂名的。这显然是童贯欲利用此次征剿,削弱梁山泊人马实力的一箭双雕计。无论战事是胜是负,对这支招安部队来说都是有百弊而无一利。

那么我做什么要去参加这场无义之战,为童贯去充当炮灰?我不趁此时候急流勇退,更待何时?

燕青在营中几度徘徊,去意已定,便去了卢俊义的军帐,将这个想法向卢俊义单独谈了出来,并劝卢俊义放弃功名之念,亦抓住时机全身而退,是为上策。

卢俊义沉吟有顷,乃道,小乙你说得有些道理。其实此次出征之弊,我卢俊义岂看不出来,宋总头领和吴军师岂看不出来?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圣旨既下,若不出征便是抗旨,这不正给了童贯之流诬陷我军的口实吗?关于征讨方腊是否不义之战,要看怎么说了。如今国之大势,辽寇猖獗,边关吃紧,倘国内叛乱不止,一旦强虏入袭朝廷将首尾难顾,我黎民百姓岂不横遭涂炭乎?由这个意义上讲,出兵平定方腊叛乱乃是利国安邦之举,非为不义之战也。况且,你没听说那方腊在江南攻城略地,滥杀狂抢,其残暴之状与土匪无异吗?所以我们去征讨方腊,于道义方面不必多虑,千秋功过自有后人去评说。可堪顾虑者,还是朝中那些奸佞小人,你方才在这一点上所言极是。恐怕此役无论胜败,我部官兵的下场均甚堪忧也。

燕青道,所以小乙才奉劝主公,及时抽身归隐为上。

卢俊义缓缓摇头道,但我眼下实是还归隐不得呀。倒不是为了什么功名利禄。那官场上的角逐非我所长,远不如我做买卖来得如鱼得水,这你清楚得很。然皇上刚敕封了我一个平南副都总管兼副先锋的衔,我刚刚领旨谢过恩,能接着就递辞呈吗?再者说,逢着这种征战大事,宋大哥是倚我与吴军师为左右臂膀的。每临大事宋大哥皆是用我不疑,可算有知遇之恩。这一仗是我军接受招安后的第一仗,无论如何,我也得佐助宋大哥将这一仗圆满地打下来为是。

燕青熟知卢俊义的脾气和为人,见其说得坚决,料是再劝亦无效,沉默了一下道,罢了,既是如此,小乙也等这一仗打完再说吧。

卢俊义却又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不,我倒是赞同你于此际先行一步抽身。我心里明白,你我长远的安身立命之本,皆既非朝堂亦非军旅。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狡兔尚有三窟也。你先出去替我铺一条退路,正好免了我的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