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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桓额头的青筋跳了跳,面上明显地挂满了愠怒。这个李纲真太不识相!可是赵桓不想在这时候节外生枝。撤了或者斩了李纲,另找何人留守汴京?他只好竭力忍住怒气:“唔,好,你讲,简短点,朕没工夫听你长篇大论。”

“微臣遵旨。微臣敢问皇上,在一马平川的地势上,是皇上的车驾跑得快,还是金军的马队跑得快?”“呃……自然是金军的马队快。”“皇上可知,金军是长于攻坚,还是长于野战?”“长于野战。”“圣驾西迁,行踪能否保密?”“举朝播迁,何密之有?”“金军倘得知朝廷去向,其主力不围汴京而径去追击皇上,皇上以为护驾的禁军能否抵挡得住?”“这……”“如果抵挡不住,皇上将以何计自保?朝廷又将安身何处?据理衡情,皇上和朝廷是留守汴京更为安全,还是播迁于外更为安全?”“这个嘛……”

这一系列的问题,赵桓都没细想过,经李纲这么步步为营地一问,他才意识到,如此匆忙逃跑的后果其实十分严重,并不是如他想象的那样一走了之。

这时白时中、李邦彦、张邦昌、吴敏等大臣都已陆续到来。吴敏在赵桓即位后除门下侍郎,已属执政之一。他原先觉得,朝廷西迁或南狩不失为一条权宜之计,听了李纲方才的一番问话,才感到还是李纲考虑得更为周到,乃上前进言道:“启禀皇上,臣以为李右丞所言甚是,现今虏军已近,皇驾仓促出幸,实是险而又险也。”

赵桓对李纲的问话略加回味,大有醍醐灌顶之感,后悔自己太不冷静,险些酿成大错。就着吴敏送过来的台阶,他便欣然宣布:“诸卿言之有理,两险相衡取其轻。传谕各宫,把车上的东西都放回去吧,朝廷不走了。”

白时中、李邦彦和张邦昌几个人,闻听赵桓夜半三更倏尔又决定离京避敌了,甚感意外却又正中下怀,已连夜命家人将行李打点停当,让家眷们只俟朝廷的车马一动,便相跟出城。岂料刚刚赶到宫里,却见出走的事又让李纲三言两语给废了,不禁十分窝火。白时中不肯干休,上前奏道:“启禀皇上,老臣以为目下还是走为上。汴京现有精兵数万,足可为皇上断后。李纲之言纯属推卸责任,皇上万不可为其所误。”

赵桓见他又来纠缠,心里十分腻歪,一挥手道:“朕意已决,卿勿多言。”

白时中却执拗地不肯罢口:“皇上能听李纲把话说完,亦应听老臣把话说完。古人云,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老臣……”

赵桓烦躁透顶,勃然作色:“放肆!你说谁偏听则暗?你的话朕已经听了不下一百遍了!罢了,朕看你年事已高,也该回家休息了。从今日起,你不用再上朝了,就待在家里颐养天年吧!”这就是说,白时中头上那顶乌纱,从现在起就算是戴到头了。白时中闻言如雷轰顶,他愕然一怔,旋即哆哆嗦嗦地扑通跪倒在地,声泪俱下:“老臣知罪!”

李邦彦也不甘心朝廷迁移的事眼看就要成行却又被李纲搅黄,正想帮衬着白时中说两句,却突见赵桓动了怒,而且这一怒非同小可,顷刻间便将白时中一撸到底了,他吓得把涌到喉咙眼儿的话又咽了回去,暗想幸亏我这张嘴迟张了一瞬,否则我李子美脑袋上这顶乌纱也要不翼而飞了。

李邦彦回头看看张邦昌,正欲与其悄声嘀咕,赵桓的目光向着他们扫过去:“你们几个的意思呢,是想守还是想走?”

李邦彦还没想好该如何回答,张邦昌却先开了口:“启禀皇上,臣此前为白时中庸论所惑,现已洞悉其非。纵观全局,弃城避敌实非上策,臣以为圣驾不宜轻动。”听张邦昌这么一表白,李邦彦也不敢再支吾,忙附和道:“臣与张侍郎意见相同,以为圣驾不可轻离汴京。”在心里他却暗忖,这姓张的可真不是个玩意儿,一眨眼的工夫,就面不改色地变了嘴脸,今后对这厮可要小心。

其他宰执不待赵桓发问,便纷纷表示赞同守城,再无一人敢出异议。

赵桓对众大臣口径一致的表现很满意,觉得这才体现了他作为皇帝的无上权威,于是他高声宣布:“朕已决意坚守汴京,誓与汴京共存亡。再有妄言弃守者,午门问斩!”

众大臣与全体禁卫将士闻声一起跪倒,齐呼皇上圣明。

李纲觉得机不可失,应当趁热打铁把赵桓的决心敲死,不容其再有反复。他实在是被赵桓的反复无常搞怕了。因此他马上提出建议,请皇上亲临宣德楼,勉励将士们杀敌保国。赵桓既然决定了坚守汴京,当然便对将士们的斗志重视起来,当下允准了李纲的建议。于是李纲便与吴敏合计,请吴敏即时为赵桓撰写一篇演讲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