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2/3页)

一阵阵凄厉的嗥叫声正在此起彼伏间,从城墙上又落下去了无数蘸了油脂的火把。河道里无论是人是船,沾火就着,霎时间西水门外便燃烧成了一片蔚为壮观的火海。

这一下金兵可真是抗不住了,他们一面拼命扑打着身前身后的火焰,一面纷纷转舵后撤。然而由于船多河窄,一时却是行动不开。这时金兵们忽然感到脚下的船只开始自己移动,不过不是移离火海,而是移向城墙根。原来是宋军从城上伸下了铁臂长钩,正在将他们的船只强行拉向岸边。

金兵们连忙挥刀去斩那铁钩,却哪里能斩得断。这时李纲又是一声令下,城头上登时万箭齐发。那些侥幸没被砸死烧死的金兵,此时多半成了箭下之鬼。只有少数距离城墙较远未被铁钩钩住的船只,抓紧转舵逃离险区,方使这支船队幸免于全军覆没。不过那些逃回去的金兵也未能保住性命。金军军法规定,在战场上擅自退却者,视同临阵脱逃,要被处以“洼勃辣骇”,即用大棒将人猛击得脑浆迸裂的一种残酷刑罚。从西水门河道败退而回的那些金兵,当夜便全部被“洼勃辣骇”。

第一个回合打得如此漂亮,使宋军受到莫大鼓舞,城头上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李纲想到索天雄关于首战告捷至关重要的提醒,决定乘胜扩大一下战果。他将霍超叫到身边,吩咐他现在可以如此如此。霍超得令,立即奔下城墙,点起一千骑兵。城门上吊桥一放,这支骑兵便在霍超的率领下如箭离弦似的冲了出去。

金军进攻西水门的后续部队集中在城外的一片开阔地上。他们的任务,是待船队袭进城池放下吊桥后,从正面猛攻进城并固守住城头阵地。如果这个作战计划得以实现,今夜的试探性攻击便将顺势转为正式的强攻,宗望将亲率大军直插城内,迅速向两厢和纵深发展。那样,至次日黎明时分,即可望将宋军的城防力量基本摧毁。

宗望及其麾下的将领认为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可能出现,因为在他们南下的征途中,夺取宋朝的许多城镇,也就是一夜之间的事情。所以等待在开阔地上的金军将领,便只想着水路得手后他们将如何乘胜向城里掩杀,压根没考虑倘若水路失利应当如何策应,更没料到宋军居然还胆敢出城反击。眼见得水路遭受重创,他们正不知该如何进退,不期又受到宋军的轻骑冲阵,一时间不免阵脚大乱。

这支金军的前部统兵官,是个号称黑风大王的千夫长。此人倒有点处变不惊的军事素质。他一面传令部队保持队形坚决顶住,一面亲自挺枪去战霍超。

本来金军骑兵的战场适应力是很强的,他们能够在战阵被冲散的情况下,自动组成有效的战斗队形,并进行具有高度默契的协同作战。但这一次的情况却有点例外。黑风大王那被霍超的骑兵突袭得七零八落的部队,刚刚聚集起来,却又乱作一团。

原来是又有一支宋军轻骑由侧翼冲杀过来。这支宋骑来自何灌兵营,统兵官是何灌之子何蓟。何灌闻报金军进攻西水门,思忖自己若只顾固守营盘按兵不动,将来又是一条罪状,遂遣何蓟率劲旅千骑悄悄迫近金军,伺机进行牵制。此刻何蓟觑准战机杀出,恰与霍超配合得天衣无缝。

金军随机应变的能力再强,在前后两支奇兵的突然夹击下,也不由得它不慌。这一慌便吃了大亏。转眼之间,几十颗金兵的人头便被宋军的大刀削飞。时间就是生命,这句话放在此时是再确切不过。

这时黑风大王正与霍超对战。论武艺和体力,霍超原本均较黑风大王为逊,就因为黑风大王闻得其侧翼又遭突袭,略微分了分神,被霍超乘虚而入,奋起三环浑铁大刀,呼地一刀将其由肩头斜劈成了两半。

主将阵亡,使这支金军陷入了更大的混乱。霍超何蓟两支宋骑趁机在敌阵中横冲直撞左奔右突,砍杀得金兵晕头转向人仰马翻。待到大批金军赶过来欲进行疯狂的报复时,霍超却遵照李纲“速进速退,见好就收”的叮嘱,突然撤出了战斗。何蓟很明白城里这支骑兵出城反击的战略目的,见其一撤,亦机灵地传令部队迅速脱离了战场。

金军兵将失去了报复对象,气得哇哇乱叫,正想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攻城,却被宗望驰令暂且休战。因为宗望从方才的战况中,已经看出汴京城防部署严密,非可仓促轻取,当夜再这样蛮干下去,只会徒损锐气。于是正月初八夜晚的西水门之战,便以金军弃尸数百具于城下而告终。

西水门大捷的消息马上轰动了全城。一直惴惴不安地坐在延和殿里等信儿的赵桓阅过飞骑送去的战报,心头的惶恐忧惧顿时不翼而飞。他像捧着一件珍贵的宝物似的,手捧着李纲那字句简短的奏报,一字一句地连看了三遍,然后朗声唤进黄金国,命其立即传有司拟旨,嘉奖西水门参战将士,并命人从御酒库提出上等佳酿百桶,由黄金国监运至西水门劳军。